许杭往门里踉跄走了两步,靠着门框,一副气若游虚的样子:“芳菲……帮我。”
门里的人,就是独居上海的顾芳菲。
许杭不是无头苍蝇一般跑到这里来的,他是知道顾芳菲住在这里,而这里也是从章家庄园跑出来,离租界区最近的地方。
早在贺州的时候,他就把顾芳菲的地址查个一清二楚,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顾芳菲从来没见过许杭这么凄惨的样子,吓得说不出话来,本来在上海滩见到许杭就已经是一件奇遇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诡异的状态。
看他这满身鲜血,就觉得一定是大事。
“你…你先进来吧!怎么这么多血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能去…医院…”
“为什么?你…呀!这是枪伤吧!”
“咳咳!咳!”
她忙伸手去扶他,将他扶到客厅里的沙发上,然后去找医药箱。
她将医药箱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去拿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吵吵闹闹的,探头一看,发现来来往往的士兵,心里一下子就起了嘀咕,关上门往里走,低头正在沉思,抬头就见许杭垂着头坐在沙发上。
啪嚓!
医药箱被摔在了地上,顾芳菲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只因为她看到许杭的右手,紧紧地抓着一根金色的钗子,那钗子都有些变形了,尖头滴血,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
这根金钗有着什么样的故事,顾芳菲岂会不知道?就是因为了解得太深刻,她才会难以置信。
看到顾芳菲的目光,许杭下意识把金钗往袖子里推了推,这举动更加是欲盖弥彰了。
“你……这根金钗,怎么回事?”
顾芳菲极力让自己冷静,可还是止不住声音的颤抖。
四只眼睛看来看去,许杭越是不解释什么,越证明了什么。在这死寂之中,顾芳菲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掉进了后院的深井之中,不住往下掉,怎么都提不起来。
都说人生一大喜事是他乡遇故知,可今日,故知是遇见了,喜从何来呢?
顾芳菲还想替许杭找找理由,干笑了两声:“你不会是,帮段司令抓那个什么…什么金钗杀手才受伤的吧?”
这个借口顾芳菲自己都觉得很拙劣,更不用提许杭的表情凝重异常。
原本这个样子出现在顾芳菲面前,许杭就没打算继续瞒她,只是真的要开口讲,还是觉得伤害了她,解释的话太多了,怎么讲都是难堪的,于是只剩下五个字:“对不起,芳菲。”
对不起,包含了所有。
顾芳菲觉得心上像是被人狠狠地开了好几枪一般,一时竟然只会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许杭,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什么意思?”
金钗、许杭,许杭、金钗,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此刻却明明白白绑在一起。
“哈哈…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就是那个金钗杀手?”
顾芳菲的笑容已经比哭还难看,许杭承认般闭上了眼睛,手一松,金钗掉落在地上。只需要一眼就看得出,那花纹,与前两起凶案现场的金钗一模一样。
当头一棒!猛退了两步,腰重重撞在柜子上,顾芳菲才稳住自己。
“所以…汪荣火是你杀的,袁伯父也是你…袁野之所以远走,我的婚宴被破坏,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千丝万缕的事情在顾芳菲脑子里串成乱麻,她狠狠摇了摇脑袋,“不对,不对!你是大夫啊,你怎么会杀人呢?你不是袁野的朋友吗,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为什么会害他呢?”
话尾,顾芳菲都有些破音了,激动使她脖子上的青筋一道一道凸起来,显得她声嘶力竭的状态。
由于身上的疼痛,许杭暂时没有力气应对顾芳菲的诘问,他嘴唇都是煞白的,喉咙干哑:“芳菲,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每个人做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袁野正是知道我的苦衷才会离开的。现在…咳咳…现在不是跟你解释的时候…”
“我必须要知道你的苦衷!”顾芳菲陡然激动起来,“不管什么苦衷,都改变不了,你是个杀人犯的事实不是吗?!”
“芳菲…”听到她用杀人犯这三个冷冰冰的字眼形容自己,许杭竟也会觉得细细的金针在心脏一下一下戳刺。
咚咚咚!一阵粗鲁的敲门声。
“有没有人!开门!巡捕房搜犯人!”
“快点开门!再不开就强闯了!”
门外的追兵来得如此之快,竟多一分钟给他们处理自己的事情的机会都没有。许杭心口一紧,抓住顾芳菲的袖子:“芳菲…先帮我,我答应你,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顾芳菲看着许杭祈求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差一点点就要心软,可是听着门外咄咄逼人的声音,她咬着自己的舌尖让自己心狠下来,一下子甩开许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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