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他们拥抱他们接吻他们鱼水相欢,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藤蔓绕着老树根,抵死也要纠缠进骨头里。
吱呀一下心门已开,无论那里面是一片废墟还是蛛网查封,还好终于不再是紧闭的大门。
“别说了,我知道了,你怎么可以藏这么好?!差一点点我就看不到了!少棠,我听你的话了,我回来了,”段烨霖很久没刮胡子,蹭着许杭的侧脸,摸着他的后脑安抚着他,也安抚着自己动荡的内心,“只是,你怎么可以做这么不要命的事?”
许杭的脸嵌在段烨霖的肩头,方才厮杀的所有伤口到这个时候才感知到疼,许杭哭得是那么放肆,决堤般的眼泪,但是他也很克制,没有嚎啕大哭,甚至哭到咳嗽和打颤,还死死咬着下唇。
十年冰霜无一泪,始知不是无心人。但使触情伤心处,感时花溅泪满襟。
直到他两眼迷离干涩,好似身体没有多余的水分可以供他浪费,他才幽幽地说:“…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
这是早就说定了的事。
段烨霖一下子红了眼眶,捧着许杭的脸,珍而重之,吻了下去。
这吻中,有微腥的血味,有咸咸的泪味,有淡淡的烟草味,交杂在一起,他们就站在金燕堂的门口,忘我而沉溺地交缠,不顾来往士兵的视线,也顾不上了。
这么一遭之后,旁人的眼光算是什么要紧。他们在用肢体去讲述一些言语不能达意的心事,虽然抹着粉墨,但这次,他们都不是角色了。
等到他们终于分开,久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段烨霖想说些什么,刚开口,觉着手里湿湿的,抬手一看,整个手掌都被血染红了,刺眼得很。
这只手,刚才一直扶着许杭的身体。
他猛一对上许杭的视线,发现许杭的瞳孔微有一些散开,嘴唇也白得惊人。
一只手摸过段烨霖的脸颊,是小心的、轻柔的,顺过他的下巴,摊开的掌心接住了从段烨霖的眼中流出的一滴感动。
许杭缓缓合上了手掌,咧开嘴,用最后一点力气轻笑了一下,那从容的神情前所未有,满足而无遗憾。
是那种心愿已了的笑意。
段烨霖的心咯噔了一下。
然后,挂在他脖子的手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软绵绵地滑了下去,无力地垂着,左右晃动一下。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许杭就在他面前微微往后仰着脖子,如一只被折断脖子的天鹅,缓缓后倒。
他慌得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却发现许杭软绵绵的,一点自己的气力也没有了,而且轻得可怕,好似三魂六魄已经离体而去,只剩一副骨瘦如柴的躯壳。
最后一个动作,是段烨霖眼睁睁地看着,许杭胸膛紧绷着抽动一下,结着血痂的嘴角,又有新鲜的血液流出,脖子一歪,死死合上了眼睛。
段烨霖顿时手足无措。
他嘴唇发抖,叫了叫许杭,许杭不会应。
他十指颤动,摇了摇许杭,许杭他不动。
他呼吸急促,摸了摸许杭,许杭是凉的。
没有任何鲜活的反应。
一阵巨大的阴霾笼罩住段烨霖,好像白天顷刻间变成黑夜,他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唤。
“少棠!!!!”
第173章
如果你听这个故事到了这里,那么拉开窗子看一看,雨早就停了。
点的檀香应该已经落尽香灰,空气里的气味都溜光了,这一曲越剧也该听完了。
起身动动筋骨,摸一摸脸颊,会觉得好似苍老了几十年一般。
然后可以合上书,去等着下一个雨天读一段新故事就好了,不必太往心里去,也不必记着什么人物。
至于结局,听不听都一样,很老套的。不听,你也许会茶饭不思地惦记着,但是听了,你又会觉得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没有什么稀奇。
结局是这么说的
没有过多久,盲目攻打而失了策略的日本最终战败,从中华的土地上滚了出去,千万保家卫国的亡灵终于得以安息。
而当举国都在欢庆和平的胜利的时候,威名显赫的段氏一族除了多几座鲜花供奉的烈士坟墓之外,别无他物。
贺州还是活过来了,逃难的人们回到他们熟悉的城中,一砖一瓦重建家园,一切都在复原,除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小铜关,它已经被炸毁了,贺州城的建筑家们觉得不如改建成一座公园;另一个是鹤鸣药堂和金燕堂,人去楼空,大家觉得可能是死在战争中,纷纷遗憾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医术好的大夫了。
可其实你往数百公里之外走,一个名叫蜀城的地方看过去,绵延城外的芍药花圃之旁,隔墙而建着一座武馆和一间药庐。
武馆里的厮打声底气十足,从清晨一直到晌午,大门打开,一群腰酸背痛的学徒互相搀扶着走出门来,发着牢骚:“段师父你也太用力了,这得青肿好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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