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声轻响,是任洲端出来的碗磕了桌沿。
“爷爷要做手术了吗?”他眼眸里充斥着小鹿一样柔软的惊喜,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梓楠看着他一脸惊喜的神色,忽然又感觉胸口更烫了。
这次不是因为幸福,而是愤怒。
他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说了个嗯。然后走近任洲身前,低头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任小少爷是不是觉得自己无罪释放?嗯?”
任洲有千头万绪堵在齿间却辩驳不出一个字,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只是瞠目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梓楠。他刚刚完全沉浸在替爷爷开心的情绪之中,却被这样地猜忌。
顾奶奶在阳台上收衣服,嘴里还大声和爷爷念叨着贾御。
任洲听着心下一动,慢慢移过眼神,愣愣地问:“是贾御帮的你?”
那个······蛇一样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危险的气味,而且让任洲最不寒而栗的是,他虽然嘴上一口一个“宝贝”、“甜心”,却会在不经意间用冰凉而含有敌意的眼神看着他,简直就像是在思考用什么方式弄死侵犯到自己地盘上的猎物。
任洲对人际关系很迟钝,却能明显感觉出他的不善。
顾梓楠直接把任洲送出了门。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看到任洲那种纯然的愉快心里就腾腾冒火,只想踏平他的装模作样和若无其事,每次都会把平和的局面弄僵。
即使心里也有个声音在说:这不能怪他。
可顾梓楠还是忍不住把所有的坏脾气都一一摆给任洲看,仿佛在借这种方式表达:我就是这么差劲、无可救药——搬着你的童话城堡给我走远点!
任洲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贾御的事情,心里七上八下的。窗外的树枝都落完了叶,光秃秃,伸直了枝桠向天空张着枯瘦的手,在黑夜里看吓人的很。
他的疑惑不是没有原因的。
任洲姑姑家的女儿董洁是S市有名的眼科医生。任丞年和任婕离婚前,她经常带着任洲玩儿,特别疼他,两人这些年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前年知道任洲近视的时候,董洁差点没气晕过去,怒叹自己舅舅连争个孩子抚养权的劲儿都没有。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以任婕那样的性子,若是任丞年一意孤行争夺抚养权,怕是要闹到法庭大家都难堪上才肯罢休。
知道顾爷爷眼病加重后,任洲当天回家就拜托董洁帮忙注意着点有没有合适的角膜。董洁还从没听自己这个可怜的小表弟向自己提过要求,当下就答应得特别痛快。而且事后董洁和任洲说,顾爷爷就在S市医院的待捐赠者名单里呢。
如果有合适的眼角膜,董洁肯定会及时通知他。
任洲心里的不安感在逐渐加深。他探头看了看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手指滑动,给董洁拨了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顾梓楠心里有道坎,谁也帮不了他 得自己迈
第21章
野仔21
今年S市的冬天格外干冷,一直到十二月都没下雪,风凉得像小花刀一样割在人身上。
顾爷爷住院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下午就飘起了雪。贾御穿着绦花绸衫在病床旁慢悠悠地削苹果,纤长手指灵活把着刀刃,他削出来的果皮只有薄薄一层,能透过光去。
任谁看到这幅场景,都难以想象这男子是病床上老人死去儿子的小情儿。
这小情儿不仅削苹果,还不惜以身求医。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有贾御自己才清楚。那双仿佛罩着层黑雾的眼睛,仿佛花池下的曜石,冰凉凉,看不透。
等顾梓楠拿着缴费单回来,贾御就起身告别。
“这就走?”顾梓楠有点愕然,“奶奶一会送饭过来,你在这吃点吧。”
贾御弯**温柔地和顾爷爷告别,对顾梓楠笑了笑,低声说:“不了,有点感冒。”
说着,他把那收费单折过来一看,挑了挑眉:“哟,顶你小半年工资了。”
顾梓楠不为所动:“攒着就为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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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任洲去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首先,任婕觉得医院是除了公共厕所之外最能传播细菌的地方,其次,他们家有私人医生。所以任洲跟着董洁进医院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感到浑身发痒。
穿白大褂的医生、不停咳嗽的患者、清洁车······任洲死死咬着嘴唇,才能让自己不表现出异样。他为了放松,甚至想着,让任婕来的话,她可能会咬断舌头自杀吧。
任洲找到顾爷爷病房的时候,顾梓楠正准备下楼接奶奶。
门一开,里外的人都愣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呆了十几秒,任洲咬咬牙,一把拉住顾梓楠的胳膊就走,那力道轻柔又不容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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