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人不找事,事就得来找你。贾御那天晚上正收完货,忽然就听到几声枪响。几个人影在黑暗中窜动,沾血的刀在清冷的月光下格外晃眼。
郑杨跑在最前面,胳膊上给人枪子儿穿了孔,跌跌撞撞地跑到岸边,追他的人越来越近,他再无处可逃,眼看着就要载进海里。
贾御那时还是年轻,终究不忍心看他就这么丧命,便猛地捂住他口鼻,拖着他藏在暗角一排排的轮胎和箱子中间。那群人很快追过来,不见郑杨人影,狠狠踹了几脚轮胎,用方言怒骂着老鼠一类的词汇。
过了好长时间,追来的人才终于离开,贾御“嘶”一声,抬手就不轻不重地扇了郑杨一个耳光。
刚刚那几个黄毛踹轮胎时正巧顶了郑杨胳膊上的弹孔,疼得他张嘴就往贾御手上咬,胳膊伤处的血也流了好多到贾御衬衫上。
贾御沉默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齿痕和染血的衣服,后悔得要命。还好是冬天,他把衬衣脱了只穿外套,染血的衣服直接扔到奄奄一息的郑杨身上,顺带掏了一把红票子给他。
“你要是能活下来,下周三就在这里等我。”他抬腿越过半躺在地上的郑杨,却被人揪住了裤角。
趴在地上的青年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虚弱地喘着气,翻着眼睛看他。那是一个濒临绝境的眼神——乞求、渴望、又掺杂着些许卑微。
“你想跟我回去?”贾御俯**作思索状,忽然优雅地笑了一下,说出的话残忍无比:“不行呀,你会吓到我家小朋友。”
说完,他轻踢开郑杨的手,慢悠悠地离开了。
到了下周三,贾御几乎完全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这些年来,他越来越懒得去在意无关紧要的人,慢慢把自己活成了孑然一条孤蛇。
所以当他看到郑杨面色苍白地出现在面前,着实吃了一惊。
有趣。他笑了笑,坐下来翘着腿,命令郑杨给他码货。他的胳膊明显还用不好,却硬是咬着牙搬完了所有的箱子,整整齐齐贴墙码成一摞。
贾御没说什么,轻飘飘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以后跟着我混。”
二十九岁,贾御从枪口救下了因为要退出组织而被追杀的郑杨。郑杨比他小一岁,跟了他之后,为他卖了五年的命。
贾御回S市后,将整个A市所拥有的势力范围连着港口全都交给了郑杨。追随郑杨的人越来越多,他甚至一次性端了几年前险些废掉他一只胳膊的地头蛇组织。但是只要是贾御拜托下来的命令,他向来亲力亲为,无论是杀人、贩货、贿赂······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他只是追随贾御。
贾御回到S市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挖到市中心商业区客流最多的店铺。这不容易,无论是从人脉还是资金来说。他和郑杨喝着酒提了一嘴,郑杨立刻说愿意入股,和他一起在S市开第一家店。
贾御恍然发现郑杨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他拥有宽阔的肩膀、有力的肌肉,眼里稳重又难掩的赤诚之情更是让他猛然一愣。
他们终于在繁华的S市打通了入口。‘深浅’成立的那天,贾御有点吃力地揽着郑杨的肩膀,难得结结巴巴地说:“深浅······生前。郑杨,之前的我们都死了!”
他们喝了酒,但郑杨没有醉。他眼里只装着一个人,他看着贾御染着薄红的眼角和唇颊,心里轰然震响。这一刻他猛然醒悟,栽了。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想揽住贾御清瘦的肩膀,却被人抢了先。
“不好意思,他又醉了。”顾梓楠扶住软趴趴的贾御,他还穿着校服,蹙着眉,有点歉疚地对郑杨说。
郑杨怔怔地看着贾御一脸乖顺往对方身上倒的样子,这才明白,自己这是见到了贾御‘家里的小朋友’。他勉强一笑,摇了摇头,掩藏住眼里深深的苦楚,退了一步道:“那我先走了。”
顾梓楠一边把黏在身上的贾御用力推开,一边抱歉地冲他点点头。
郑杨咬着牙,一忍就忍了这些年。他看着贾御几多卑微,甚至不惜为了顾梓楠爷爷的事爬上陌生人的床。贾御和刘圣的相遇,还是他帮着联系上的。他不是没有阻拦过,甚至不惜搬出顾梓楠来。只是贾御夺了他手中的套子,扶着房间的门对他冷声道:“你要是敢让小楠知道,我立马让你死。”
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他在贾御眼里,或许不过路边捡来的一把破枪,擦擦洗洗,还能用,用得还顺手,就勉强留在身边了。
郑杨觉得自己可以忍,无论眼见着贾御把自己作践到了什么地步。可是他不能接受‘深浅’被这样无所谓、轻飘飘地转到顾梓楠手里。
他不愿做他们两人之间的陪嫁品。
‘深浅’是他生命重启的开始,是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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