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把着方向盘!”他对副驾驶座上的李毕青说,然后把头和胳膊整个伸出车窗,举枪瞄准前车的后轮胎。
他开了三枪,有两枪命中目标,瞬间瘪掉的轮胎让汽车垂死挣扎了几十米,而后冲出路基,歪歪扭扭地停在了稀疏的林木间。
联邦探员推开车门跳下来,举着枪喊:“下车!慢慢打开车门,一个人下来!”
片刻的沉默后,爱玛打开驾驶座的门下了车,但不是一个人。她结实的左臂从一个孩子的腋下穿过,把她勒在胸前,右手握着一柄裁纸刀,锋利的刀刃顶住小人质的脖颈。那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白色棉睡裙,浅金色的长卷发乱蓬蓬地像一大丛海藻,在突然的钳制下惊慌害怕地挣扎哭喊。
——黛碧!
里奥举枪的手臂僵在夜风中。
眼前的这一幕……是时光倒流回到了五年前,还是含恨的冤魂终于重现人间?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脸上肌肉僵硬得像一座拙劣的雕塑,为了控制不自由主颤抖起来的唇角,他死死咬紧牙关,绷直的下颌线条冷硬如金属。
“放下枪!不然我杀了她!”爱玛紧张地盯着他,暗绿色的眼睛里迸she出惊恐与凶bàojiāo织的光,“别以为这只是个威胁,你知道我说到做到!丢掉枪,后退,后退!”
里奥知道,按常规自己必须表示出一些软化的姿态,来暂时缓和凶犯失控的情绪,避免刺激对方不顾一切地下杀手,但他动不了——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的思维在头颅中飞旋,但躯体却僵硬如石,仿佛有一道闸门将它们之间的神经联系彻底切断!
他以为在坦白一切过往的yīn暗后,终于可以走出那个迷宫般循环反复的噩梦,重新呼吸新鲜的空气——但没有!他仍身处噩梦,之前的如释重负只是一个可笑的愚弄。他听到塔铎的嘲笑声,疯狂而得意洋洋地回dàng:“开枪啊!让我们再玩一次这游戏,就像之前~之前~之前的无数次那样,she穿她的脖子,让血柱漂亮地喷出来……快点开枪,我都等不及了!”
——不!醒来!里奥,快点醒来!他的灵魂在被禁锢的躯壳里呐喊,但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到……
面对联邦探员毫不妥协的枪口,爱玛眼中的惊恐仿佛过了那个极限的点,开始被涌出的狠厉与狂烈取代。她将刀刃向下压了压,一缕鲜血出现在女孩细白的脖颈,新孵出的幼蛇般蜿蜒游动。
“Sister,放松点,其实你并不想这么做,对吧。”仿佛清风徐来,一个声音柔和地说道,“看看小黛碧,她多可爱,我敢打赌她是福利院里最懂事的孩子,她会自己吃饭、穿衣,乖乖的不惹麻烦,临睡前还会亲你的脸颊,用甜甜的声音说‘晚安’,你还记得吗?”
似乎被华裔男孩的话语勾起想象,爱玛修女的眼神不知不觉缓和下来,压在女孩颈上的刀刃微微松动了,“我不想杀她,你们别bī我……放下枪、放下枪!”
李毕青一手抱住里奥的腰身,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慢慢地、轻柔地压下来,让枪口垂向地面,“里奥,听我说,松开手指,把枪jiāo给我……里奥,相信我。”
联邦探员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他的jīng神闸门已经关闭,但并没有彻底封死,这个男孩是唯一的通风口。
李毕青拿到了枪,弯腰将它放在泥地上。“好了,你看,我们很有诚意地想跟你聊聊,先放开那个可怜的孩子好吗?”
“不!”修女生硬地拒绝道,“我不会放开她,除非你们把车给我,然后彻底离开我的视线。”
“没必要那么激烈的反应,Sister,我们只是调查一下案子,询问个证人……”
“别骗我——”爱玛尖锐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一看你们的眼睛,就知道你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不会束手就擒,我知道被抓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那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你是受人尊敬的神职者,我相信当你在上帝面前发下誓言时,心中一定充满了光明与博爱,就像柏亦思神父一样,不是吗。”李毕青用难过而同情的神色望向她。
他的眼神刺痛了她。而他说出的那个名字,仿佛烙铁在她心头烫过,她疼痛得浑身震颤了一下。“上帝!全能仁爱的上帝!是的,我曾经打心眼里发誓,要终生虔诚地侍奉主,为主奉献全部身心,在我还是个十二岁小姑娘的时候。而我也这么做了十几年!”仿佛檑木在她胸膛滚过,爱玛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法忍受的钝痛,“我已经二十九了,至今还是个处女!你们一个个都尝过男欢女爱的滋味,我却必须终生守贞。‘你嫁给了上帝’,有人这么对我说,但我不明白,如果上帝真是我丈夫,他怎么从来就没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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