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 作者:娜可露露【完结】(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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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本来拿着本书,正说着,就把书朝徐涓摔了过来。
徐涓被砸到胸口,书页被撞乱的窸窣声在他的耳膜上刮了一下。
裴聿两眼通红,发狠地盯着他,语无伦次道:“你就这样对我!我早该知道,你就这样对我!你他妈还说爱我!你到底哪里爱我了?!你爱我什么啊?!徐涓!你爱我什么啊?!你哪怕有一天正经地爱过我吗?!都他妈是假的!”
裴聿一向斯文,矜持,有教养,现在却从内而外地爆炸了。
他伸手往旁边捞,不知抓起个什么东西,直接往徐涓身上砸。
但那又是一本书,他们家的桌子上没别的东西,净是书。
徐涓不躲,被砸了两下,他试图解释,张口却发现,好像没法解释了,说什么都像假话,他本来也没做过几件真事。
而且,事情的真与假该怎么判断?要论迹还是论心?
做都做了,再说“我心里是爱你的”,让人怎么信服?
“对不起。”徐涓喉咙干涩,低下头,单手捂住了眼睛。
裴聿看都不看他了,忽然走进书房,从书房里拿出两个东西,是都精心裱好的一幅字和一幅画。
字是《兰亭集序》,画是徐涓曾经亲笔题了诗的《寒梅图》。
裴聿当着他的面把画框“哐哐”摔裂,取出两张纸,一张一张细细撕碎,然后把碎纸屑扔到他面前——
“分手吧,我送给你的真心就当喂狗了,不用还了!”
第四十九章
僵持期,沉溺在痛苦挣扎的沼泽里时,往往会觉得:我们俩好不了了,但也想象不出分开是怎样的情形,由于无法想象,潜意识里会有一种永远都不会分开的错觉。
那就拖吧,拖着最简单,不用往前走,也不用往后退。
但说出“分手”两个字,远比想象的更容易,就像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遇到了他,忽然就控制不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够了解的人,忽然就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甚至想好了后半辈子该怎么过。
然后,忽然间全部崩塌了,原来那甜蜜得能杀人的爱情是一场海市蜃楼,来得突然,去得突然,一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身陷泥沼了,这时,既希望对方能拉自己上岸,“救救我”,又希望他赶快放手,“让我死吧”。
而最后,这场慢性杀人一般的恋爱,被“分手”解决了,轻飘飘的,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地球没停转。
谁也没死。
“分手”和“你好”、“天气不错”、“我很喜欢你”一样,只不过是普通的汉字,唇舌一碰,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一刀两断了。
徐涓被裴聿“送”出门。
这回是真的留不下了,他的所有东西,裴聿亲手清点好,一件一件搬到门外。
深更半夜,动静闹得有点大,有邻居被惊扰,推门出来看了一眼,见到是分家似的场面,当事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就退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关上了门。
这是深秋。
徐涓和裴聿一个站在楼道里,一个站在门内,见了最后一面。
一个月后,徐涓才听说,裴聿在他们分手之后大病了一场,卧床许多天,为此,他母亲专程从老家赶过来,照顾了他一段时间。
这个消息是从唐思思那儿传来的,彼时徐涓正堵在晚高峰的马路上,前方车辆纹丝不动,他不耐烦地摆弄手机,看见唐思思的消息,先是一愣,随后陷入了沉默。
这个月,徐涓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区里租了套房,一人独居,生活变得很安静。
其实安静也是一种难得的东西,以前徐涓体会不到,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过得太热闹了,高兴时有人陪,伤心时有人哄,永远有人把他放在心尖上,珍之重之,生怕他过得不好。
可他却觉得自己特别缺爱,什么都没有。
现在他真的没人爱了,反而没感觉了。
要说痛苦,也许有一点,但无大碍,死不了的。
爱情本来就不是生活的全部。
那“全部”都包括什么?
徐涓想了想,这个问题,以前他可能会答:“爱情,事业,家庭,主要是实现自我价值。”
现在他想说:“吃饭,睡觉,上班,做点开心的事,别想生活是什么。”
他盯着微信,唐思思旁敲侧击道:“裴老师这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学校里疯传,说他可能是家里出事了,或者因为别的私事,精神上受创,才会病倒,你听说了吗,徐总?”
“……”
唐思思知道他们以前的关系,明显就是忍不住好奇才来打听,徐涓不欲多说,敷衍地回了句“不知道”。
唐思思又说:“病了倒也没什么,据说不是大病,请假休养一下就好了,但裴老师痊愈之后,回学校的第一件事,是向学校递了辞呈,他说,想出国再读几年书,暂时不在国内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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