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摄影机推进,画面出现余千帆忘情的表情后,便转到了顾春来的后颈,一点点移动,移到他滚动的喉结,明晰的下颚,移到他发红的耳尖,移到他眼角,最后静止在他的眼睛上。
那眼神像是要把对方吞吃入腹,有心动,也有心碎,好像活了七日的蝉,没有明天,只有今夜,一晌贪欢。
肖若飞盖住脸,如炭般滚烫。原来这就是顾春来亲吻一个人的表情,这就是顾春来爱着一个人的表情。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知道自己一定见过,却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
导演轻轻喊了卡,余千帆作势要坐起来,可顾春来双手撑着身体,纹丝不动。余千帆提醒他,他没反应;导演说换个角度再来一条,让他去房车换衣服再过来,他也没听到似的。
肖若飞忍不住上前,拽住顾春来冷如铁的手臂,喊他下床,却突然被他挣开。
毫无预兆,顾春来逃了。
天色已深,老旧的街灯在路边苟延残喘,忽明忽灭。顾春来的影子闪得飞快,有一下没一下,最后消失在洗手间中,连滚带爬,狼狈地钻进距离门最近的隔间。
他掀开裙子,扒掉内裤,果然,眼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他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这是演戏的大忌,是十分不专业的表现。他刚才一直迷失在那种情绪里,眼前一直晃着那个人的脸,直至熟悉的热度碰到手臂,他才一下子被拽回现实。
这种时刻,除了落荒而逃,还能怎样?如果再看对方一眼,自己的情绪恐怕就要失控。
顾春来含住食指,牙深深陷在肉里,刺痛感顺着关节传到手掌,传到手臂,传到心里,把心肝脾都移了位,肠子缠住肺叶,呼吸都变得凌乱不堪。他的手要失去知觉,血腥味在他口腔里扩散,就算这样,那里依旧精神,嘲笑着他的心,嘲笑他的无能。
他终于无力地抽出手。
那两排血印像恶魔啃噬猎物留下的痕迹,蛊惑他,指引他,带他深陷。他的理智已抵不过本能,带着血印的手缓缓下落,向欲望投降。
他死死咬住嘴唇,手剧烈地颤抖,大脑发白,天旋地转,在某一刻,铁锈味和膻腥一同占据了他的视线,而他总算能平复呼吸,听清周围的世界。
熟悉的脚步声踩着瓷砖,像一条响尾蛇,缓慢靠近他所在的隔间,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的隔间之外。
是他熟悉的棕色骑士靴。
那人轻唤一句:“春来?”
第29章 初吻
顾春来好似被人揪着后颈拎起来,全身失重,双脚离地,慌不着路。他东张西望,周围就两块隔板,抽水马桶,几卷厕纸,还有孤零零的垃圾桶,都藏不住大活人,也藏不住空气里那点若有似无的腥臭。他扯了几节纸,胡乱蹭着沾满液体的手,蹭得稍稍褪色的掌心又泛红潮。
“春来,我知道……你在里面。”肖若飞声音很低,有点哑,似乎只让顾春来听到,天地神明都不可以。
“别过来,你先等等再说!”
顾春来羞愧难当,被人撞破国王的驴耳朵,匆忙丢掉揉烂的纸团,拉水闸,打算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冲进下水道,就当没发生过。
待水声回落,肖若飞再次开口:“好点了吗?问题……解决完没?”
原来他都知道!
“没关系,你第一次拍床戏,真的没关系,别往心里去。”
“不可以!”顾春来脱口而出,“拍戏有生理反应根本不专业!”
骑士靴挪动位置,离门更近,鞋尖透过下端的缝隙,在隔间里投下一块棕色的光晕。肖若飞的声音也更近,贴着门,扩散到顾春来双手可及的每个角落:“你是正常的男人,有反应很正常。最后效果很好,监视器里什么都看不出来,导演也满意。她说,今天先收工,明天拍另一个角度,不露背,你不用提前化妆。”
“但你能看出来……”顾春来声音沮丧地能摘出乌云,“别人……别人恐怕也……”
“这,我就没办法了,”肖若飞声音透出一丝无力,“我本来跟他们说,你背疼,去穿衣服。结果摄影师笑我,说你跑得飞快,哪是背疼,是鸡儿疼……”
顾春来仿佛踩到钉子,叫了一声,后退几步,更是不敢靠近出口。一旦离开这里,必定要接受无数双眼睛的拷问和质疑,只要想想,他连碰触门锁的勇气都没有。
见顾春来半天没讲话,肖若飞继续:“不过你别担心,学姐替你解释了,导演也替你解释,她们都说,开拍前,你在想你喜欢的人,表演的时候代入了。”
“没、没有给学姐造成太**烦吗?”顾春来声线尖细,混着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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