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窝在小床里,房间就那么大,床头小灯落下的光有一半是被梁立野挡住的,他实在是睡不着,脑袋里好像有根神经“突突突”跳着,撑着下巴,侧身一眨不眨盯着焉许知看。
他的许知睡着了。
大学毕业后,梁立野开始实习。实习工作比较清闲,大部分都是上午来报个到,随便安排几件事,做完后他们组的组长便让他回去了。
实习的地方离焉许知的学校有些远,梁立野挤着地铁过去,到的时候焉许知已经在上最后一节课了。
是黄昏落日的时候,梁立野走过校园林荫道,大片金黄的落叶踩在脚下“咔嚓咔嚓”作响。
他走到教室外,站了很久,直到焉许知慢吞吞出来。焉许知的同学已经都熟悉梁立野了,见他又来了,便回头对焉许知笑道:“许知,你男朋友来啦。”
焉许知一愣,思绪从课堂里拉扯出来,望向梁立野时,眼里慢慢亮起了光。
牵着手揽着胳膊搂着肩膀都可以,他们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一起度过了十几个春夏秋冬。
在还没有乐乐之前,他们每一年都会出去旅游。
有一年坐了绿皮火车去了俄罗斯,一整个星期都在火车上,列车从破晓到日暮一直开着,一节车厢里,明明是两个床铺,可梁立野却总要靠在焉许知身边。
列车摇摇晃晃行驶,单人床好像变成了海浪里的一艘小船,窗外是绿影和蓝天交错的画卷,房间内是被海浪搅碎的茉莉花。
梁立野从以前就喜欢偷偷看着焉许知睡着时的样子,他的Omega就像是一个让他爱不释手的宝物,日日观摩都不觉得厌烦。睡着的焉许知看着那么弱不禁风,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蜷缩成一团,半边脑袋靠在alpha的手臂上,眉头微微皱起。
梁立野把自己凑过去,列车穿过隧道,零星的月光都没了,绵密的黑暗笼罩,一个接着一个情不自禁的吻落在焉许知的脸颊,犹如现在一样。
整整一夜,梁立野都在傻乐,心里眼里都是浓郁的往外溢出着的爱意。他觉得他和焉许知好像是回到了以前,他窝在焉许知身边,絮絮叨叨地在心里念着我爱你。
焉许知吃了药,后颈的腺体没那么疼了,倦意来得气势汹汹。梁立野终于不再闹他后,他便沉沉睡去,可能是因为安心,一夜无梦。再次醒来时,夜剌开了条口子,刚到破晓,黎明晨光缓缓落下。他就着从窗外透入的微末光亮,侧头看着可怜巴巴蜷缩在床边的梁立野。
Alpha像一只被关在小笼子里的大狗狗,收紧弯折的关节都透着委屈。焉许知的睡相从来都是不好的,以前刚开始和梁立野睡一床的时候,他半夜做梦,还把自己的alpha踹下床过,害得梁立野屁股青了一大块。
后来在一起时间久了,很多生活习惯都磨合在了一起,既然焉许知睡着的时候会打形体拳,那么梁立野就只好尽量把自己缩小些了。
如今,即便是分开了那么久,这些习惯却是已经被刻入了骨子里,就像是爱焉许知一样,凿进了他的灵魂里,不会再变了。
焉许知把被自己卷走了的小被子盖到梁立野身上,梁立野的眼皮动了动,没有醒来。焉许知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翻身下床。他踩上鞋穿上衣服,走到门口,门被轻轻拉开,走廊上要比房间里冷。
实在是太早了,过道上静悄悄的,焉许知拢紧了身上的衣服。他坐电梯上去,到了最高一层楼,而后从楼道里走到天台上。天台的门常年坏着,没有修理,和从前一样,焉许知走到铁门前,拿掉了抵在门上的木棍,推门跨了进去。
天台上的风很大,快入冬的时节,昨晚还下了一整夜的雨,他打了个哆嗦,而后慢慢走了过去。
风吹着衣服,衣摆掀起一角,焉许知发丝凌乱,苍白的脸上只有鼻尖和两腮是红红的。他就站在风头里,看着朝阳缓慢升起。刚知道自己得了病后,每次结束完工作,他最常做的就是来到这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上十分钟,看天看云看日出日落,而后深深吸一口气,
生病之后,每一次和梁立野相处,都会让焉许知有一种负罪感。他们对于彼此的爱,之后总有一天会变得不平等。
他会逐渐失去爱人的能力,变得迟钝又麻木,就像是一台已经坏了的心电仪,再也跳不出心脏跃动的起伏。
梁立野会后悔的。
他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终究会因为一次一次的爱而不得而累积成失望。
焉许知的思绪纷扰,回过神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他从天台出来,坐电梯下去,刚出电梯,就看到梁立野鞋都没穿,像只无头苍蝇在走廊上乱转。焉许知看到他这样,立刻上前喊住。梁立野转身,双眼发红地看着焉许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瘪着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低下头,声音很哑很哑,“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又把我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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