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自有人主持局面。
本该寂然的夜和安静的走廊一时竟热闹起来,统一身着黑色素装的人比医院职工还要训练有素,在并不宽敞的过道中行来奔去,很快便把肖父的身后事接管了过来,用加长的漆黑轿车送往某个临时居所。
过不了几天,那个努力活了几十年的Omega就会湮灭于世,化为一抔土、几两尘,渐渐被人淡忘。
但俞念知道,肖默存不会忘。
更深露重,窗棱透寒,时间已经后半夜。
在长廊上坐了几个小时后俞念靠着墙壁,揉了揉肿胀的眼,敲了敲酸疼的膝盖,深深呼着气。过了半晌他疲惫地起身,慢慢走出去,目光始终在找一个人。
但那个人却再一次没有了踪迹,长廊间嗅不出半点乌木味。
齐明鸿似乎也走了。或许为了他的宝贝孙子,出于人道主义和薄弱的感谢在这里出现一下已经算是给足了逝者面子,再多便没有了。
Alpha去了哪儿?
那曾是他最在意的人,是他想尽办法要留住的人,俞念当然会放心不下。但这样的时刻,强悍冷情如肖默存也需要独自伤逝的时间,也许任何人都不该打扰。
所以他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便坐电梯下了楼。
刚一转过岔路口,花园里却意外出现了Alpha的身影。
俞念蓦地顿足。
不及人高的栀子花灌木丛,花苞已经悄悄展颜,白嫩的花瓣羞然又娇怯的在黑夜中绽放,像是为了一旁那位高大的Alpha。
Alpha却半点也不解风情。他站在灌木旁,口中衔着一支烟,颀长的影子投在地上,无限向前延伸。
所有的悲伤、落寞、追悔全都化成了空气,黑夜里紧紧包裹着他的躯体。
俞念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静静注视着。
这个伤过他、负过他的Alpha,如今只是个没了家的人。爱也好恨也好,在生死面前通通没了意义。俞念没有原谅肖默存,但也不再恨他。
路灯早已熄灭,仅剩天上一点稀薄月光。
烟的前端没有火星,还没点燃。
肖默存从西裤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物件,应该是打火机,用的是右手。黑暗中俞念瞧得不分明,只见他手指像是不太灵活,又像是发着抖,打了两三下,盖子却一直没打开。
时间很晚了,家里还有哥哥在等。
本该离开的俞念却始终挪不动脚步。他静立半晌,终于走了过去。
“我帮你。”他接过打火机,轻轻一掰火苗却窜了出来。
跳跃的亮光中肖默存蹙眉看了他半晌,然后慢慢用左手拿下唇间的烟凑了过去。
“多谢。”
白烟袅袅,两人相对无言,只这样静静站着。
过了半晌俞念问:“你的手怎么了?”
肖默存答得很慢:“什么怎么了。”
“右手。”俞念看向他一直插在口袋中的右手,“这两次见你,你右手都戴着一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保护套吗?”
语气里有一些没来得及打扫干净的关心。
肖默存眉梢微动,手却没有拿出来,“抽烟的时候把手烫了,还没长好。”
俞念轻轻点头,不再过问。
记得上一次肖默存在他面前抽烟,是在家里的阳台上。俞念在客厅偷看Alpha穿着短袖吞云吐雾,勇气十足地冲上去抱住他的背,把自己的体温匀给对方。
那时的天很冷,月光很凉,心却很热。
那时的俞念也很傻,以为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满心想的是,只要肖默存肯让自己陪,再难再冷的日子自己都愿意和他一起捱,区区寒冷算得了什么。
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温存,没有勇气,也没有一起捱的未来。
他指甲紧戳掌心,逼自己停止怀念。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问。
肖默存把烟拿了出来,夹在指间,沉默地望着住院楼仍旧亮着灯的地方,很久都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答不出来。
俞念将手收进上衣口袋里,摸到了那张照片,在Alpha看不见的地方用指腹缓慢摩挲着。
“出殡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告诉我,我……”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手的。
齐家多的是人,就像今晚一样。无论肖默存想与不想,他们都将插手他的人生。
“俞念。”肖默存打断了他。
后半夜的风拂过脖子让人忍不住瑟缩,栀子花的味道盖住了Beta那缕极淡的姜花味。俞念望着他的侧脸,明白他有话要说。
树叶一摇一摆,影子在地上随之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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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