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肖默存一听见他的话便合上了窗,迈着长腿走回了他身边,像是唯恐自己被礼貌请走。
“不要紧,今天我没有重要的事。你去洗澡,我来组装猫爬架,过会儿馒头醒了估计不肯再老实待在笼子里。”
对了,馒头还在笼子里眯午觉呢。
俞念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个儿子。
完全把它给忘了。
馒头不知道自己正被议论,囫囵地翻了个身,大剌剌舔爪子。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小火车一样的呼声,隔着天蓝色的塑料笼门传到外面。
也许它闻见熟悉的姜花味,听见爸爸低沉的嗓音,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旧公寓。
做着旧日的梦。
—
浴巾和洗漱用品全部被打包装箱了,俞念蹲着身子开箱,刺啦几下划开了封口的胶带。
肖默存说:“小心手。”
但是他人隔得远,没有过来帮忙。
俞念点点头,拿出必需品走进浴室,脑子也有些懵。怎么就在大白天的开始洗澡了,又怎么会在洗澡的时候放心留Alpha一个人在外面?
听上去不像是普通朋友会做的事。
但他想,以往肖默存对他就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现在自己换了腺体,那就应该更安全了才对。想到这里他心里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意。
其实他不太确定肖默存这一次的“你太香了”是什么意思。不像当年那样赤诚直白的好感,如今的这四个字中的确残存一些暧昧,却又实在太若有似无,生硬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这股味道打扰了Alpha一样。
不管了,他仍然选择随遇而安。
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如今面对肖默存他很安全,没有任何危险,不安定的因子已经在去年冬天随雪一起融化了,虽然原因不明。
温水流进耳道,漾在里头成了一洼浅池,听觉朦朦胧胧的。弧形玻璃封闭出的一平米区域中热气氤氲,Beta赤身裸体地站在花洒下,小心翼翼冲洗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洗到一半,指腹第无数次摸到腹部留下的那道疤。
刀口很直,说明医生下刀既准又快,为了抢救他的性命以最快速度拿走了宝宝的性命。细长的皮肤隆起像丘陵,闭着眼每一处微小褶皱他都烂熟于心。每到这时,身体里总像有台抽真空的机器开足马力运作,空荡荡的心房中氧气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当时他除了流泪什么也忘了,后来才发现自己错失了很多,却不知道该找谁问个明白。比如他很想知道,孩子离开他的身体时是尚有体温还是气息全无,作为男孩子他的眼睛大不大、眉毛浓不浓、鼻子挺不挺,像他还是像肖默存。
五个月满,应该能看出来了吧?
可惜他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从麻醉中醒来时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枉自唤了那么久的沐沐,亲昵难舍,到头来连孩子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而最应该被责备的人此刻就坐在客厅,帮他们的猫拼玩具,这么久了绝口不提他们之间的这个仅有的孩子。
俞念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原谅肖默存。
太对不起沐沐。
可如果不放下他又能怎么样?恨一辈子,疼一辈子,折磨彼此到坟墓里?
他只能缓慢地、微颤地吸气,调整呼吸,让自己别再想了。
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
洗完澡后他又穿上了短袖长裤,擦着头发走了出去。
走到客厅门口,不远处耸然立着一个基本组装完毕的巨型猫爬架,Alpha的身影隐在近两米高的剑麻架子后头,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
面容看不清,两只手还在忙着。颈下两粒扣大敞,胳膊上的衬衫袖子高高挽起。
人似乎还是那个人,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有点儿陌生,具体陌生在哪里一时半刻又说不出来,只觉出些异样。因此俞念就站在老旧的门框处一直看着,一边轻轻擦着头发,一边观察Alpha紧螺丝、套绒套、挂顶层的毛线团。
旧空调声响不小,嗡一声启动又嗡一声歇火,扇页上下慢扫,冷风每隔五秒便将Alpha衬衫的领口吹得微微一晃。
看了约莫两三分钟,俞念忽然顿悟。
之所以觉得陌生,是因为肖默存用的是左手,不算十分灵活的左手,动作有些别扭。还有,肖默存好像瘦了很多。
其实他早发觉了这件事。
时隔五个月再次相遇时Alpha就已经清减不少,但当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恨他尚来不及,俞念又怎么会将这么点细枝末节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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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