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语气微微加重,“我的忍耐只限于我自己身上的事,不包括俞念。你再怎么过分只要不伤害俞念我都可以接受,但如果你影响了俞念,哪怕是间接的,也绝对不行。”
他话说得慢条斯理,条陈清楚,态度也十分从容,但只要用词稍一强硬,立刻便透出如今已身居高位的压迫感。
俞远立刻反弹:“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俞念?”
“你已经伤害了,你把自己的想法凌驾于他的意愿之上。”肖默存冷冷地道,“刚才我给你机会让你说清楚为什么反对我们交往,你说了几个理由,可惜都不成立。这样一来我能不能理解成,不接受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保护俞念,而是因为你自己的偏见?”
“偏见?”俞远嘴角一提,似乎觉得非常可笑,“有过吗?”
“当然有过。”
肖默存挑起眼皮瞧着他,手指在杯壁摩挲。
“用你的话说,我是垃圾堆里长大的老鼠,不配跟俞念站在一起。所以你随随便便用点手段就能把我给打发了,取消我的保研资格,找人去我爸的铺子捣乱,搅黄我们家当时唯一的生活来源。这些偏见从以前一直延续到今天。”
“但你忽略了一点,出身不能改变,人是会变的。那些你瞧不起的、所谓垃圾堆里的老鼠也许不甘心当一只老鼠,他们会想尽办法摆脱、挣扎、跳出垃圾堆去呼吸新鲜空气。这些人比你想象得要努力顽强得多,即便你不肯拉他们一把,也不应该在他们有希望冒头的时候踹他们一脚。”
当年的俞远觉得踩死肖默存这只脏老鼠容易得很,将商场上稀松平常的手段挑几样使出来就能让姓肖的知难而退。
后来他的确达到目的了,肖默存也因此后悔莫及。
缓了几秒后肖默存严肃地看着俞远:“我希望你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幸运有一个好的DNA,你一脚下去毁的很可能是别人的一辈子。”
“你现在是在指责我?”俞远厉声问。
“不,我是在劝你。”他目光如炬,“你有个懂得尊重别人的好弟弟,虽然我不指望你变得跟他一样,至少也别让他因为你而觉得丢脸。”
他顿了顿,语调忽然变得颇为遗憾,“另外,听俞念说你对你们家的护工和司机都很尊重。其实你不妨换个角度跳脱出来想一想,如果俞念不是你的亲弟弟,只是你的护工、司机或者某个普通朋友,你是会这样理所应当地干涉他的生活,还是会给予他基本的尊重。”
俞远难得有些语塞,肖默存极沉地叹了口气。
“其实人有时候很奇怪,对外人反而比对亲人好,至少知道保持基本礼节,也许是亲近的人给了我们太多宽容。”
“可惜这一点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的。”
杯中的茶慢慢凉了下来,窗外天色也渐暗,两个人难得开诚布公地谈了许久,气氛尚算平和。
今天这番谈话之所以没有走向争执,一方面是因为肖默存足够客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本意就不是为了让俞远同意他跟俞念来往。
他单纯只是想让两兄弟关系能缓和几分,除此之外别无私心。
没有私心往往才能成事。
后来俞远沉思良久,问了他一句话:“如果我不干涉他的生活,他又被你伤得体无完肤怎么办?”
肖默存淡淡地笑了。
“首先你得相信,他比你想象的要聪明,选择重新接纳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其次我并不阻止你的监督,现在我说什么你相不相信不重要,接下来的时间我能做到什么更重要。”
“你可以观察我、评断我、甚至给我的每一项行为打分。我说过了,只要你不伤害俞念,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口说无凭,时间是证明一切的最好媒介。
到最后俞远也没有表态,只说到时候该回去了。
肖默存亲自送到楼下,开门的时候还差点把偷听的厉正豪跟Jersey抓个现行。
再回到办公室时天快黑尽了,桌上的茶还没收。见老板心情颇佳,厉一助乐得屁颠屁颠地直接开口提休年假的事。
“老板,你看这个……”他搓搓手,“可以嘛?”
十足的狗腿嘴脸。
肖默存坐回沙发重新悠然地喝了口凉茶,觉得滋味竟然不错,得过奖的果然不同凡响。
“可以,不过要按时回来销假。”
“好嘞!”厉正豪就差跪下给太子捶腿了,“您放心我保证不耽误正常工作,手头的活儿全跟二助交接好再走。”
“嗯。”肖默存点了点头,“好好玩吧,平时你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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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