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原本应该是非常香的，但宋亦上食之无味，周围的人主动和他搭话他也兴致不高，挨到一顿饭吃完，纪嘉奕忽然又把他叫了过去。
他被纪嘉奕带着去见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编剧。
老编剧是纪嘉奕的老师，姓王，满头银发，老人虽老态龙钟，雪鬓霜毛，但也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背佝偻着，行动缓慢而不便，却满脸乐呵呵的，宋亦上看见纪嘉奕微弯下腰，在老人耳旁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点了点头，纪嘉奕朝他招了招手，宋亦上往近又站了些。
纪嘉奕伸手搂过他的肩膀，把他带到自己身侧，对老人说：“王老师，这是我们组里的演员，宋亦上。”
宋亦上看了纪嘉奕一眼，朝面前的人鞠躬问了声好，纪嘉奕对他说：“王老师是电影《十二月》的编剧，创作过很多优秀的作品。”
一听《十二月》，宋亦上眼睛一亮，在电影界，《十二月》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里程碑式的作品，没想到这部作品的编剧，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而且据说让纪嘉奕声名大震的《假画》就是由王老先生和两位年轻编剧共同完成的，剧本历经多年打磨，改了有上百稿，主创们付出的心血真的不少。
王老先生的作品大多是现实向的，有深远的社会意义。纪嘉奕早些年也拍过两部现实向的电影，选的题材都很沉重敏感，一个没过审，一个被禁了，大概也是受了老师的影响，后来纪嘉奕学乖了，开始向商业化电影方向靠近，也闯出了一片天。
为此，王老先生貌似时至今日还有些责怪他的意思，他温声回应：“在市场里站稳脚跟才有话语权，有了话语权才能为自己想要表达的思想发声。”
话题聊到沉重或稍有分歧的地方便不再继续了，继而转向生活向。
王老先生这才发现纪嘉奕身边还有一个英俊的男孩子，他朝宋亦上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你是流量明星，我孙女儿是你的粉丝，她很喜欢你，她家墙上贴着好几张你的海报，我不认识你都不行。”
宋亦上弯了弯眼睛，这一笑倾倒众生，连王老先生都忍不住夸赞道：“小孩子长得不错，以后要多学习，多思考，争取长江后浪推前浪，但你现在的业务水平明显不太行，流量嘛，我知道，做什么都是胡来，反正有粉丝买账。”
宋亦上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像无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浇的他透心凉。
宋亦上抿起唇低下了头，没有任何想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他很好。”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宋亦上仿佛耳边被风轻轻一碰，一阵清凉就钻进了他心里。
“他很努力，也很上进，在年轻的小孩儿里面，已经很不错了。”纪嘉奕补充道。
宋亦上泛白的指尖逐渐松缓，现出活泼的血色，他诧异地偏头去看纪嘉奕，满脸狐疑，满脸兴奋。
他很少从纪嘉奕嘴里听见夸自己的好话，新鲜地就和第一次获奖一样，这个奖没有奖杯，没有颁奖词儿，有的只是从那张薄唇里蹦出的几个字，这几个字砸在他心里，却如同惊涛骇浪，把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惊搅的混乱不堪。
在方才的饭桌上，纪嘉奕夸他，利益纵横间可以当成客套话听，但现在，纪嘉奕就是在为他说话，在自己敬重的恩师面前。
“从你嘴里听见夸人的话，不简单啊。”王老先生眯起了眼睛，随即他端起酒杯，朝宋亦上举了举，“嘉奕夸过的人，我和你喝一杯。”
宋亦上忙亲自躬身上前和老先生碰了一杯。
“稳扎稳打，戒骄戒躁，年轻人前途无量。”王老先生嘱咐道，“不要怕吃苦，这个圈子像一个染缸，也像一座围成，里面的人有人追求名声，有人追求利益，也有人追求纯粹的艺术，我希望你不要被它染脏，也不要被他困住，你要记住，你所得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应该的。你要尝人人垂涎的那块蛋糕，付出和代价都是必须的。”
宋亦上看了一眼纪嘉奕，纪嘉奕没有拦他，他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回去的路上，宋亦上和纪嘉奕坐了一辆车，宋亦上撑着一只手靠在车窗上，脑子里一直回放着那句“他很好。”
“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宋亦上偏过了头，不仅没把眼睛闭上，反而一直盯着纪嘉奕看，他的胳膊架起，手撑着脑袋，下巴微扬，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眼看过去眼神又飘又远，像看着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看着纪嘉奕，“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纪嘉奕继续开着车，没有说话，宋亦上问：“你觉得电影对你来说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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