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二回骨裂了啊。”钱大夫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一个“二”,“我都给你记着了,看你还能来几回。”
“您别挖苦我了。”寻聿明包扎了手,和庄奕朝他道别,准备去门口开车。
钱大夫制止道:“你俩走后边吧。”他拉开窗帘朝外看了看,“你看,一个个长枪短炮的,都在那儿等着呢。你们没看新闻吗?这会儿还敢上医院来。”
“什么新闻?”庄奕掏出手机,打开网页,右上角显示着搜索热词,第三个便是寻聿明的名字。
他怕寻聿明看见生气,收起手机和钱大夫道声谢,拉着寻聿明去了西连廊。
西湾医院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占地面积不小,和医疗资源的需求量相比也不算大,尤其周围还有历史文化保护建筑,想扩建都没地皮。因此每栋楼都建得格外高,而且互相之间都有几条空中连廊相接。
从门诊楼七层的西连廊过去,刚好是行政楼,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最是安静。庄奕怕一出去又被堵住,索性也不开车,就让那些记者在外面空等,他们悄悄从后门打车走。
电梯缓缓升上七楼,铁门拉开,里面恰好是刚来上班的老陈。他满脸愁云惨雾,看见寻聿明,两条长长的眉毛登时蹙起:“你怎么还没走?”
“我……”寻聿明还没回答。
老陈又发现了他的手伤:“手怎么?”
“车门挤的。”庄奕进去问,“我记得医院路灯上新装了两个摄像头,您叫人给我拷一份录像吧。”
“等会儿我让保卫科给你。”老陈微一点头,又道:“你俩来得正好,我有事说,跟我上办公室。”
寻聿明与庄奕对视一眼,大概猜到他想谈什么,一齐同他去了院长办公室。一进门,老陈脱下外套,卷起袖子,先骂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傻?当着摄像头打记者!”
“他们也配叫记者?”庄奕白眼一翻,桀骜不驯地“嗤”了一声,“他们还原过事情真相吗?为民众发过声吗?倡导过舆论监督吗?张口闭口都是假消息,断章取义,煽风点火!”
“行了!”老陈气得直上头,叉着腰,捂着光溜溜的发际线,朝他发火:“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打人有用吗?啊?三十岁的人了,这么冲动!现在好了,你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寻聿明默默站在门口挨训,心里彷徨无计,试探问:“要不,我去给那个人道歉吧?”
“不许去!”庄奕回头瞪他一眼,“你敢去,我就……”
他顿了顿,实在也不知自己能把寻聿明怎么办,纵然他有天大的不是,自己又哪里狠得下心肠。
“那我们怎么办?”
“我有办法,你别管。”庄奕不是冲动,他刚才看见记者拉车门,听见那一声无助又惊恐的“哥哥”,的确气血上涌按捺不住,但他一拳挥出,心里已盘算好对策。
老陈摆摆手,道:“先不管这个,薛珈言怎么样了?”
目前传言都是虚的,没有实际证据,但若是薛珈言醒不过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虽说实验成败都是寻常事,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势必会成为舆论的把柄。
“他还没醒过来。”寻聿明既担心,又挫败,“昨晚他颅内感染了,幸好发现得及时。”
“你……”老陈看看他,表情似乎有些为难,“今早老侯给我打电话,说他听说,有人把你的实验举报了。说你的研究存在重大缺陷,这才导致了病人颅内感染。”
庄奕想起刚才记者的问题,皱眉问:“连你都是今早才听说的,薛珈言昨晚才救过来,外面那些记者怎么来得那么快?这举报未免太及时了!”
“现在还不知道谁走漏的消息,你看看网上那些新闻,说得那叫一个难听。”老陈叹了口气,朝寻聿明道:“我来之前,和老侯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叫你继续回去休假吧。”
“不行!”寻聿明脱口而出,“薛珈言还没醒,我的研究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怎么能走开?”
“你先别急。”庄奕大约猜到老陈的意思,安慰道:“休假了你还是可以去实验室,也可以去看薛珈言,因为他们属于你的研究,不属于医院。”
“是这样。”老陈颔首说:“你要是不’被迫休假‘,下一步医政处那边肯定要对你停职查办,调查你的研究。到时候说出去,也不好听。”
其实所谓的“行政休假”,不过是“停职查办”的变相美称罢了,和上次让他回家暂避风头,完全不是一回事。只是休假报道起来,总比停职好听。
寻聿明喉咙滚了滚,方才挤到手没流出的眼泪,此时一股脑涌进了眼眶,欲落不落,分外委屈,“那什么时候能调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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