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医院病房里人影寥落,一道脚步声划破沉静,在旷荡的走廊里空空回响。
庄奕左手插着兜,右手拎着一大束玫瑰,转过拐角,走进黑漆漆的病房,呵着气搓了搓手:“怎么不开灯呢?外面冻坏人了。”
寻聿明躺在床上,耷拉着眼皮不作声。
“怎么了?”庄奕一身的寒气,脱掉外衣,过去戳戳他脸颊,“不高兴?”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寻聿明实在待腻了,他想回家,想陪外公,想检查薛珈言的情况,想看看自己的研究进展得怎么样,想做的事那么多唯独不想住院。
庄奕放下鲜花,就着走廊里的灯光倒杯热水,低头啜了一口:“只要你复健好了,咱们就出院。这你该比我懂。”
“别人都是回家复健!”
“你是别人吗?”
寻聿明悄悄“哼”了一声,闭着眼睛不理他。
庄奕笑了笑,拽住他胳膊扶他起来,“这样吧,你下地走两步,我看看你下午有没有进步。”
“我没进步。”寻聿明气馁道,“烦死了,每天锻炼,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已经忍无可忍了,纵然自己是个大夫,也没能逃脱病人们都有的烦躁期。几乎所有受过伤,经历过漫长恢复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问题。
恰巧,这是庄奕的领域:“你先起来,我扶你走几步。”
寻聿明还算听话,尽管发脾气,也不会得寸进尺,再不情愿也挪动着屁股慢慢坐起来,由庄奕扶着下了地。他两条腿如同水泥浇筑,动一动都僵硬困难,还没抬起脚,心先灰却三分。
庄奕也不在意,双手托住他两条胳膊,搀着他一步三缓地走到床尾,将他收进了怀里。寻聿明浑身乏力,软绵绵地趴到他肩上,双手搂着他的腰,委屈得无以复加:“我走不动了哥哥。”
“没关系,我带着你走。”庄奕抱住他愈见削薄的腰身,另一只手穿过他腋窝,托着他脑袋,用自己的力量带着他,在原地小幅度地来回晃动,看上去倒像在跳舞。
寻聿明随着他的节奏努力抬脚,大半个身体都靠他承重,双腿负担减轻,动起来便轻松许多。
此刻病房里寂静如水,窗外细雪纷纷,漫天鹅毛密密匝匝覆住满地枯叶,发出“沙沙”声响。
庄奕按着寻聿明小小的脑袋,彼此呼吸相闻,薄唇贴着他耳畔,轻轻哼唱一首英文歌:“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You‘d be like heaven to touch, I wanna hold you so much…”
室内没有伴奏,他哼得很慢很慢,每一个词都浸透了情绪。歌声随着他的脚步缓缓流淌,犹如老式唱片机放出的黑胶爵士,温柔得让人沉溺。
这歌词也写得文采飞扬:你美好得恍若虚幻,简直让我无法移开注视你的目光;你如同梦境难以触碰,而我是如此渴望拥你入怀……
他咬字暧昧,音色低醇,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真情流露在表白。寻聿明弯起嘴角,满心烦躁渐渐散去,窝在他怀里合上了眼睛,“我爱你哥哥。”
庄奕唇齿噙笑,一段唱完,低头吻他的眼睛,“我也爱你,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被庄奕抱着听几天歌就恢复啦。
收尾比我预想得慢了一点,不过就快了。
歌曲名: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 Andy Willi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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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原来如此
唱歌奏效之后,寻聿明每天复健回来, 庄奕都带着他再绕走廊转一圈。几天过去, 颇有成效, 他已经不用人扶, 可以自己慢慢行走。
在医院待了这么久, 元旦都没回家,寻聿明早憋得浑身长毛,想念外面的新鲜空气,想念冬天的凛凛寒风,当然最想念的还是手术室里的消毒水味。
他每天烦躁不安,不是发脾气就是要撇嘴,每每发泄过后又愧疚,抓着庄奕袖子想道歉, 却放不下面子,往往庄奕还没说什么, 他倒委屈得要命。
李大夫看他天天这样实在难受, 索性给他签了字,让他赶紧出院,“你的病早好了,复健回家也能做, 不用在这儿熬着了。”
“可是……”寻聿明看看庄奕, “我现在还没完全好,回去肯定会被外公看出来的。”
“不要紧。”庄奕摸摸他的脑袋,那上面最近像块野地, 疯狂冒出大丛黑漆漆的杂草,一撮撮头发就像中世纪卖辫子的女性,被小贩贴着头皮剪下来,剩下一片荒芜。
寻聿明嫌丑,睡觉都戴着帽子,尤其是在庄奕面前,别人一动他脑袋,他立刻生气:“别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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