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奕知道他经历过类似的事,对他的话敬若神明,忙将一大卷卫生纸捂到寻聿明嘴角,没有把握的情形下却不敢轻易去按压他的胃。
迟归开车极快,连闯几个红灯,飞也似的赶到医院。庄奕在路上已给老陈打了电话,进病房楼的时候正撞见庄曼在一楼和人聊天,她一看这架势,赶紧去叫普外的展大夫。
等把寻聿明送到抢救室门口,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抓住庄奕,含混不清地道:“文件……文件给我签!”
老展一手压住他胃上部,催道:“快点儿说,大出血可撑不了多久!”
庄奕急得满头大汗,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带来的那份投资实验室研究的合同,立刻翻出来给他。寻聿明颤颤巍巍伸出手,在最后一页签上名,又将“转让百分之二十的专利收益”划掉,在旁边写了一个“百分之百”,签名按了手印。
“……姐姐。”他按完手印,抓着庄曼的胳膊,道:“我有事……”
庄曼会意,忙摆摆手示意众人闪开。走廊里只剩下她、寻聿明,以及其他有医患保密关系的护士和大夫。寻聿明拽着她衣摆,道:“如果我……你一定要让庄奕继……继续研究。那个研究可以……治好他的手!”
“你放心!”庄曼一口答应,抓着他的手用力攥了攥,“我一定让他研究下去。你别怕,胃出血不是什么大病。”
寻聿明笑笑,他是大夫,最知道生病是怎么回事,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小概率事件再小,降临到个体身上就是百分之百。每年死于感冒的人都成千上万,何况急性胃出血。
手术室门缓缓拉开,老展一声令下,两个护士将寻聿明推了进去。庄奕从楼梯间里出来,一下跌在长椅上,浑身散了架一般。
海湾从楼下买来两瓶水,给他一瓶,道:“洗洗手吧,你身上全是血。既然进了医院,应该没事儿了。”
庄奕道声谢,却没有动。庄曼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说:“不想问他说了什么?”
“想。”庄奕弯着腰,脑袋埋在双臂之间,声音干涩难听,“但他不想让我知道,你不用告诉我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你说。”庄曼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我知道你俩分手不愉快,当初是他对不起你。但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他其实还是很爱你的。”
庄奕抬头瞥了她一眼,哭笑不得:“到底他是你弟,还是我是你弟?”
庄曼也笑:“他是咱妈的救命恩人,我肯定向着他,但我更向我弟。你要是能放下,我当然劝你再别回头。可谁叫你这么没出息,死活忘不了他,那能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纠缠下去,不如一笑泯恩仇吧。”
一笑泯恩仇,说得容易。即便他愿意,人家肯不肯都不一定。
“你快去洗洗吧。”庄曼起身道,“一身的血腥气,太脏了。”
庄奕从小对他言听计从惯了,虽然身心俱疲根本不想动,还是下意识地站起来,向楼上秦雪岩的病房走去。那个套间里带一个浴室,庄奕去冲了个澡,换上他爸的衣服,又去手术室外等着。
三个多小时后,寻聿明被推了出来。
老展摘下口罩,叹道:“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太不注意了!胃穿孔,十二指肠糜烂性溃疡,胃壁沤都黑了!”
庄奕蹙眉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多长时间能好?”
“手术倒是挺成功的,两到六个小时就能醒了。”老展将病案递给他,问道:“谁是他家属啊?叫来补签个字吧,刚才着急忙慌都没签同意书。”
庄奕摇头道:“他没家属,我签吧。”提笔签了自己名字。
老展又叮嘱他这几日的饮食禁忌,以及将来再不能酗酒云云,才下班回家。庄奕谢过他,去病房看了看,寻聿明人事不省,躺在床上毫无意识。
他找出那件染满血渍的灰西装,从兜里掏出房门钥匙,叫秦雪岩那边的一个看护过来守着寻聿明,径自去了他家。
医院宿舍不远,步行十分钟便到,庄奕熟门熟路地找到寻聿明住处,只见周围砖块渣土到处是,一辆大货车停在楼后,显是要拆迁的样子。
他从两堆沙子中间跃过去,拍拍手点亮老式单元楼里的声控灯,顺着楼梯向上去。庄奕个子太高,在这狭小的楼道里行走,益发显得逼仄。
寻聿明住在三楼,他打开门,按开客厅灯,目之所及只能看见一张床垫,屋里四壁徒然。庄奕进门转了一圈,只在小卧室里发现两个大行李箱,里面放着些衣服。充电器、数据线、手电筒之类的杂物都堆在床垫旁边,另外还有一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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