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聿明忿忿走出办公室, 忽听楼梯间里人道:“我早说让你去跟病人家属打个招呼, 现在可倒好,主刀没争上,连一助都差点黄了。”
又是孙大夫,刘大夫温温和和的语调接着响起:“这种事不能强求嘛,人家寻大夫医术高明,当主刀是应该的。上次去邻市抢救,科里先派他,没派你,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你也别老想着了。他不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得了个嘉奖么, 那奖金也不多, 就俩月工资。”
“说得容易。”孙卓道,“我们工资和他能比么。人家的俩月工资,对我们来说就是半年的了,我能不想着么?”
他嗤了一声, 又说:“他也别得意的太早, 我就看他这台手术怎么做,那方案设计得天花乱坠,真能做到吗?外面来了那么多媒体, 要是有个万一……我看他早晚翻船!”
“嗨呀,你啊。”刘大夫笑了起来,“也是,真出了事儿,总不能让你们这些孩子担责任。那肯定是谁主刀,谁顶着呗。”
……
寻聿明本就不高兴,现下越听越窝火,孙卓在背后指摘他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回嚼舌根都有他的份。他怒从心头起,一把推开楼梯间大门,道:“有话到我面前说,背后议论算什么!”
孙刘二人吓了一跳,寻聿明气得脸色发青,孙卓到底碍于他的地位不敢反驳,只斜斜站在那里,嘴角一撇,冷笑不语,像个青春期小流氓。
刘大夫忙笑呵呵说:“哎呀,小孙就是年轻口无遮拦,快给寻大夫道个歉,寻大夫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向孙卓挤挤眼睛。
孙卓抬了抬眼皮,没动。
寻聿明没理会,“砰”一下摔上门,转身去了手术室。
庄奕刚洗完手,见他一阵风似的进来,满脸写着“不好惹”,笑问:“怎么了?这是跟谁生气了?”
寻聿明看也不看他,踩开水龙头,手里的小板刷来来回回带着气,搓得分外起劲儿。庄奕举着刚消过毒的双手,用胳膊肘碰碰他,“问你话怎么不回答?到底怎么了?”
冲掉胳膊上的泡沫,寻聿明又开始给指甲消毒,“别碰我。”
庄奕一头雾水,早晨出门时还好好的,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又是这样的语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姿态却低到了尘埃里,寻聿明忍不住心疼,放软声音道:“和你没关系,我……我刚才冲孙卓发火了。”
“你发火?”庄奕着实一惊:“你——发火了?”
“我不能发火么?”
难道他就是人人可捏的一颗软柿子,当真没有脾气么?
寻聿明瞥他一眼,踩开手术室门,走了进去。
庄奕紧随其后,戴上口罩,只见室内外长枪短炮,乌泱泱挤满了人,知道的是做手术,不知道还以为是年终大甩卖。寻聿明目光掠过观摩室,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又看看手术台,小病人躺在上面,神情透着慌张。
“鸣鸣,准备好了吗?”庄奕坐到唯一一张椅子上,低头问。
“准备好了。”
“我……我……”
两声回应同时响起,寻聿明一怔,见庄奕正和小病人讲话,忽然想到这个病人也叫“鸣鸣”,张一鸣。他脸颊一红,幸好隔着口罩看不见,又瞪了庄奕一眼。
庄奕笑笑,柔声道:“鸣鸣不怕,我一直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不好?”
寻聿明喉咙滚了滚,见他目光温柔似水,却是看着小病人,心里竟然泛起一阵酸,恨不能此时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自己,这样便也能让他那样看着,那样哄着。
若真如此,他又要害怕。寻聿明啊寻聿明,你可真是没出息!他暗暗腹诽。
“你说话……要算数啊。”鸣鸣伸出小手,向前探了探,扁扁嘴,一脸的委屈。
庄奕牵住他的手,道:“当然啦,咱们就要打败你脑袋里的怪兽了,你怎么倒不高兴了呢?”
“我……”鸣鸣说,“我怕我打不过。”
“没关系。”庄奕看着寻聿明,笑道,“寻大夫可厉害啦,他可是最棒的。有他帮你,咱们肯定打得怪兽满地找牙。”
鸣鸣“咯咯”笑起来,寻聿明冲麻醉师招招手,示意他可以了。庄奕又道:“那,你先睡一觉,等怪兽来了,我就叫醒你,好不好?”
鸣鸣点点头,呼吸罩一戴,渐渐合上了眼。室内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和血压仪等设备的“滴哒”声,寻聿明接过柳叶刀,顺着标记,切开了小家伙的头皮。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庄奕近距离观察着寻聿明的表情,见他放下手术刀,接过医用剪,拿起止血夹,又丢开牵拉器,像个会魔术的法师,摆弄着手里的千般道具。等他暴露出肿瘤,室内灯光忽暗,标记位置显现出来,亮起一片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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