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聿明也不做声,僵持良久,庄奕渐渐按捺不住,回头道:“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啊。”寻聿明抿着嘴角。
庄奕低低哼了一声,脸色更黑,头顶一朵乌云,一直开到疗养院都没散。
寻聿明带他穿过青草地,让他在红砖楼门口的躺椅前等候,自己先进去。庄奕只能留在外面,一个人对着满眼的青山绿水,愈发憋闷。
任雪原真的很烦。
等了许久,寻聿明终于出来叫他,“外公请你进去。”
庄奕忙跟他往里走,门后是一条大长廊,两边都有房间。寻聿明带他登上三楼,往左手边一转,敲了敲最里面一间屋,走了进去。
这间房不大,布置得还算温馨,墙上挂着山水画,当中一张大床,一个穿病号服的老人家斜倚在床头。
庄奕见状,不由得一震,外公头发短短的,削瘦的颊边一块老年斑,比十年前见面时老了许多,精神也大不如前。
“小庄!”外公看到他,高兴得右手直抖,颤颤巍巍伸在半空中。
庄奕赶紧上前握住,喉结滚了滚,片刻才道:“外公,我……太久没来看你了。”
外公笑起来,牵动满脸皱纹,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庄奕,浑浊的眼里泪光盈盈,连声道:“好……好……好孩子。”
寻聿明怕他情绪起伏影响病情,提醒道:“外公,让他坐下说吧。”
“坐……坐下说。”外公点点头,仍是攥着庄奕的手不放,回头瞥见寻聿明,忽然想到什么,一指墙角,“嗯”了一声,语调短促而严厉。
寻聿明一怔,脸涨得通红:“外公!”
“嗯!”外公又喝一声,比上次声音更重。
庄奕一头雾水,看看外公,又看看寻聿明,只见他磨磨蹭蹭挪到墙角,双手背后,脊背挺直,面壁站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探病(一)
外公攀着床边坐起身,双臂不停晃动, 似是有话要说, 却只望着庄奕说不出口。
“外公。”庄奕扶着他半边肩膀, 以防他摔倒, “您有什么话, 慢慢跟我说,我听着的。”
“我……”外公看一眼寻聿明,视线转回庄奕脸上,嘴唇几抿,终于断断续续道:“我代明明,给你赔……赔……”
一连说了两个“赔”字,再也讲不下去,神色愧疚无以。
庄奕明白他的意思, 侧脸笑了笑,泪花打个转, 复又一派轻松:“外公, 不怪明明,真的。您也别自责,我们的事儿……总之太复杂了,和您没关系。”
“有!”外公摇晃着脑袋喝道, “有关系……我没教育好他, 是我没教育好。”说着,声音不由带了哽咽,“他要当陈世美, 我不能答应的……我要是知道,不能答应的!”
寻聿明默默听着,泪珠悄然滑落,心里却钝钝的。
外公是五年前知道他们分手的,那时他得到一个去哈佛做交换生,能参与顶级神经学项目的机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喜,外公问他庄奕会不会陪着去,他实在不想再骗人,一咬牙便将分手的事说了。
听说他因庄奕手伤了而提出分手,外公勃然大怒,在电话里将他斥责了一通,命令他去给庄奕道歉。但寻聿明固执地不去,外公一气之下,再没接过他电话,连过年回家都对他爱答不理。
从小到大,外公其实很少和人发火,尤其是对寻聿明如此大怒,那是唯一的一次,也是寻聿明最倔强,宁肯在院子里站一夜,也不肯认错的一次。
后来随着时日渐长,外公慢慢咂摸出一点滋味——或许明明是有苦衷的。
实习那年他忙得天昏地暗,好容易有了几天假期,回国探亲时,被外公悄悄看见他拿着庄奕的照片摩挲,外公便懂了。
“明明是个好孩子,他不会真心这样的,他不会的。”外公猛烈摇摆着右手,原本炯炯有神的一对眼睛,此刻已如经年的珍珠,灰黄变色,光彩不再。“他一定是为着我,怕拖累你,为着我……是为着我!”一面说,一面重重捶打自己胸口,发出“咚咚”的响声。
“外公,别这样外公。”庄奕拉开他的手,蹲下身,仰起头,认认真真道:“明明的苦衷我知道,我以前是怪他,但现在当真一点也不怪了。他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善良的好孩子,这都是您教育出来的。他做错了事您要负责,那他长得这样好,您也要负责。”
外公的皮肤像一层脆油纸,仿佛一折便碎了,他抬起腕子擦了擦眼角,拍拍庄奕的手,一时无言以对。
正沉默间,外面门板三响。
护工小哥看见这边情状,探头探脑地说:“江老师,您该做检查了。”
“我陪您去吧。”庄奕忙将墙边轮椅撑开,把两股战战的外公扶进去,“在哪儿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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