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斐没有提及楚湘东的事情,只是说:“过会儿你唱唱?我帮你听听。”
乐时点了点头。
“比起我的注解,你写的内容更像是专业的歌手呢。”于斐又认认真真把重点都看了一遍,条分缕析,思路清楚,每一个变化与转折都赋予了细致的剖白,教科书一样的严谨认真。“我在唱歌时只会想,今天的心情是什么颜色的,这一句歌词或许十分鲜艳,或许十分黯淡。也许是某个人的爱情,也许是一次分别。”
乐时沉吟一阵,猜测道:“《雪国》,好像是一首灰色的歌。”
“我却觉得恰恰相反,”于斐若有所思,“就像天亮的过程一样,先是冷而沉重的黑暗,后来却变成了满天绚烂的朝霞。这大概是首绝望里带着希望的歌非要说像什么,”于斐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将内心的体验诉诸与人,此刻显出一种局促的兴奋,“我们第一次路演,那会儿半点名气也没有的,三分多钟的歌,唱到了最后二十秒,忽然满场掌声的时候。”
“好像那些籍籍无名的努力,都有了一瞬间的成全。”
乐时把手里的塑料包装揉成小小一团,无奈地垂下眼:“你一直都是这样。”
于斐像是没听清楚:“嗯?”
乐时摇摇头,无事发生的平心静气:“没什么。”
例行的练声之后,乐时把新编曲之后的整首歌,从头到尾唱了一遍。他的部分在中间两句,是情绪铺垫的部分,但整首歌他都唱会了。
于斐从隔壁搬来电子琴,又在自己的歌词纸上写写画画,脱去了往日里总挂在脸上的笑容,他将手背抵在嘴唇上,认真仔细地思考每一个细节。
“‘你在希望,而我在告解’。这一句不用唱得太高的,原调是这样的,”他没有看谱子,但在琴键上叮叮当当摸了两把,弹出了曲调的旋律,“稍微降一点,”他再弹,充满鼓励地等待着乐时跟着降调的旋律再唱一句。
乐时一顿,脱口而出的乐句还是原来的调子,生涩僵硬地没唱下去,于斐也没有太大的表示,只是又弹了一遍,琴声清清脆脆,看着乐时的表情,他颇为无奈一笑,“拿你没办法……我唱一句,你唱一句吧。”
“不用。”乐时别过眼去,“你在教小孩子唱歌么。”
“你在我眼里倒也不是小孩子。”于斐就事论事,话语十分真挚:“我很喜欢你的声音,也喜欢你唱歌的样子。我想你能更好,所以想和你一起唱。”
乐时拿他直来直往的话风毫无办法,轻咳一声,笑容、话语与琴声,配合音乐的柔和歌声,于斐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自己的部分唱好了,但高音段他仍然瑕疵不小,于斐显得有点苦恼,说:“声音直来直去,气息是通达的,就好像大叫一声用的那个音。”
“像这种感觉”于斐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大叫一声,乐时下意识向后一顿,于斐嘿嘿一笑,“你也试试!不要害羞,这里反正也没人听得见。”
“我……”
于斐笑得春风和煦:“你在节目里人设崩塌也不是一回两回,我觉得你挺可爱的。”他的手指一并,向乐时比了颗心,“我的小心心,嗯?”
“那是……”乐时被他这似笑非笑的笑话说得面皮一热,动作明晃晃的,意味也昭然若揭,他塌下肩膀,声音越来越小:“……被迫营业。”
于斐得寸进尺,修长分明的手指从琴键上飘下来,轻轻向乐时耳后的压翘的碎发一拨,乐时的眼睛下意识一眯,于斐笑一声,扬声问:“你什么时候能在我面前多营业一下?”
“……比起和你说这么多废话,”乐时的话有些磕碰,猛地捉住于斐的手,力劲足够地拧了一下,那该死的笑脸蹙眉闭眼地扭曲了。尽管血气烫在他的面皮上,心里的感觉比怒气炽上三分,但又不足以令他生出厌恶,乐时克制着,却仍有点儿咬牙切齿:“不如接着唱。”
兜兜转转半天回到原点,达到目的的于斐拍了拍手,神采飞扬地登地按了一下琴键,说:“好好好,跟我吼一声”
苏乔被练歌房里中气十足的呐喊吓了一跳,一看是乐时和于斐俩哥们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面红耳赤地你来我回,他躲在门后听了一阵,才听见一阵希希零零的琴声,冰雕玉琢地敲击起来,右手主旋律精确而有力,左手和声随性而柔和,显然是自由发挥。
明明只在一个部分降了调子,清澈嗓音后的乐句却蕴含着某种孤独的温柔,那是纯乐器伴奏与易碎音质的微妙化合反应。他把这段练习听完,烦恼一夜的编曲似乎豁然开朗,苏乔敲了敲门,歌声即刻停了。
他打开门,看见乐时与于斐时一顿,这俩人一个眼睛肿了,一个眼圈黑了,一看就是熬夜选手,他尴尬地笑笑,却难掩脸面上的兴奋:“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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