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公司闹翻,和人际关系的好坏、待遇的公平与否,其实都没有太大的缘故。离开是为了新的开始,是为了自己真正热爱的音乐。我知道这个理由很缥缈,也很无力,但这件事所带来的恶果,还有对身边人一连串的伤害,”他注视着乐时的眼睛,“我感到很抱歉,我也愿意承担。练习的时候常常想,我只有做到最好,以最好的舞台回报,才能稍许地安慰一下仍然愿意关注我的人。”
他的话说得很慢,但清晰,每一个字都咀嚼浓烈的感情。他的眉睫剧烈不安地抖动,仿佛风中支离的蝶翼。他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如果大家愿意等我就好了。我会用另一条路证明自己,我也能单独出道。”
客栈的老板娘热情洋溢,房间的分配却充满了节目组好心好意的恶趣味。
房内的吊顶与墙柱都是木质结构,充满古代建筑的简练感。床是一张圆形的双人大床,枕被是年轮的图案。轻纱质感的帷帐以床灯为中心,呈伞状遮罩休憩的场所。室内房间有配备齐全的电子炉灶,浴室则是仿建的小型汤池,通透的落地窗外灌丛浓密,竹影清飒。
于斐看得目瞪口呆,这里俨然是一处避开城市喧嚣的、别开生面的小天地。
于斐说:“我感觉我能在这里躺一天……”
乐时被于斐牵着走,在浴室门口驻足停了很久,介绍房间的老板娘见他喜欢这儿,指着落地窗说:“附近有个音乐节,有烟花表演,晚上可以一边泡澡听歌,一边看烟花。”
乐时点点头:“谢谢。”
“今晚我们要去那个音乐节看看呢。”于斐在前头说,乐时被拽了一下,看见于斐在摆弄小厨房里的厨具,只见他拿了一颗洋葱和一根苦瓜,兴致勃勃地一捧,乐时皱了皱眉头,不知他在打什么黑暗料理的主意。
老板娘微笑着看着保持距离的两个人,最后说了一句“玩得开心”,把空间留给了于斐与乐时,镜头仍然跟在他们的身后,乐时说:“先把衣服换了吧。”想到什么似的,他又问问身后的工作人员:“带子能解了吗?”
小姑娘微微一笑,意味深长:“不超过两米的话,都不违反规则。”
还是得如影随形地跟着。
以至于上厕所的时候,乐时都要靠在门外听于斐哼自创的小曲儿。
事实证明,还在展望自己厨艺有多么高超的于斐只是一个虚言症患者,满汉全席全都是用嘴做的,两个人最后对着琳琅满目的小厨房,煮了一锅淡出鸟来的泡面。坐在房间正心的榻榻米上三两下吃了。
“我以后一定努力向食堂的手艺学习。”于斐用筷子扒拉着清澈见底的汤水,看乐时捧碗一口一口吃东西的样子,即使并不好吃,他也吃得十分认真,面上卧的两个溏心蛋还是乐时煮的。
“练习的时间很满,没时间琢磨怎么做好吃的。”乐时把他的份吃好了,没有一点儿浪费,“我以后也学学。”
吃饱喝足之后,离晚上的音乐节客串任务还有一段时间,两个人的带子重新系上了,干什么都得绑定一起。两个人一合计,也就像吃饱了觉得困顿的懒人一样,打算躺在床上看个电影、睡个午觉。
为了照顾主角的心情,也为了人员的周转,摄像组在午饭的拍摄之后就离开休息了。这是难得放松的私人时间。
乐时不习惯和他一起躺在一张床上,还是软软绵绵,富有弹性的大床,电视荧屏是升降式的,以贴心的角度悬浮在他们中间。他沉在软硬合适的枕头间,有点儿屏息的紧绷感。于斐举起遥控器,在电影列表里翻了一会儿,又放下遥控,他偷眼看了会儿乐时,对方一切如常,目光平静地看着屏幕。
“你看什么?”
“都行。”
于斐摸了摸鼻子,一旦静下来,他反而觉得特别不自在。安静沉默的氛围让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小声提议道:“也许可以看……《放牛班的春天》。很老的片子,小时候爸妈给我看过,那时候我就想啊,唱歌原来是这么浪漫的一件事。后来就一直走到了今天。”
于斐很少与他谈起过去的事情,即便有所提及也是轻描淡写。这还是头一遭。
乐时点头:“看吧。”
十分经典的影片,即便乐时从前看过,此刻和于斐肩靠着肩躺在同一处,又是不一样的体验。他很快忘记了那不自如的紧张,聚精会神地看着情节的流动。冷气偏低,那张空调毯被扯过来,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光影翕动,时间推移。
顽劣天真的孩子们终于找到了将他们视若珍宝的老师,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将他们贬低得一无是处,歌声像是随风而来的风筝,抚摸过大海轻柔的颜色,让严寒冰结、灰败冷寂的世界得到了久违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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