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恋人与她性别相同。
那是多么疯狂而惊诧的一个夜晚,他从前辈的眼中看见了某种极度绝望又极度希望的感情,爱带着天真,那是行将崩溃的天真。他也看见她深醉时长流的泪水,眼角的红晕哭花,变得更加丽。阚君桓替他叫了车,带着金瑜独自离开。于斐也记得很清楚,那一夜他和乐时分开了。
他们用话语将彼此刺痛,鲜血淋漓,那样的绝望是会传染的,在感情喷薄的扭打里他们下了极重的痛手,最后谁也不知道你死我活的冲突是怎样演变成强制的亲吻与欲望,似乎因为知道离别的终局,于是要在别离之前发狠发狂地折磨纠缠。他和乐时都是喜欢在彼此身上留下印痕的人,爱意在暴力与欲望里畸变成咬牙切齿的恨,伤口在现在已经变成了发白的疤痕,在当时却是鲜血长流。
撕裂与流溢的情爱如同一场短暂噩梦,他们迅速崩溃,又迅速冷静。
好像世界末日在眼前,极度地害怕之后,又极度地释然。一切都要完了,那不如一起死去。
他只记得乐时的眼睛通红,他牙关紧咬,不曾流泪,可受到折磨后的眼睛让于斐感到惊恐,就如同暗黄色气灯之下,金瑜看向他的那双眼睛,他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乐时对他失望了,他一定会离开。
那个万家灯火的初雪夜里,几个人复杂的心绪,微漠的孤独,都随着鼓动的雪风永不再回了。
“走神了。”他的手背被轻轻拍了拍,于斐骤然一惊,险些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桌子人顿了一顿,周望屿有些迷惑地看向他,于斐摆一摆手,尴尬地咳嗽几声。他盯了会儿乐时的眼睛,清澈,湛然,神光稳定,于斐移过眼,乐时却说:“你的眼睛很红。怎么了?”
于斐摇摇头,仍旧决定掠过话题:“我没事。”
乐时欲言又止,面上带着微沉的忧虑,半句话压低地说出口:“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那个悦耳愉快的女声又响起来,单单只听着声音,就好像能看见她的微笑,金瑜又说:“我是制作人们派来帮助大家出道的神秘嘉宾,猜得出和猜不出的大家,都请在十五分钟之内到学校的教学楼大堂集合喔。”
于斐不再看乐时的眼睛,只是匆匆地捏了捏他的鼻尖,又匆匆站起身,“又是十五分钟只能夺命狂奔仿佛踩点上课了!”
看到金瑜的时候,大男孩们都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夸张的抽气声,随后是尖叫与掌声。
年轻、漂亮、活泼,似乎所有形容娇憨女孩的词语,都能用在她的身上,不像Noya突出的嘻哈个性,也不是贝锦冷淡的成熟风格,她白得几乎发光,所以能够驾驭浅金色的长发,人鱼色的眼影,精致饱满的果冻咬唇,一条颜色大胆的鲜绿连衣短裙,只要站在场中,她就会成为焦点。金瑜欢声笑着,流利说着开场白:“由于李想导师有海外行程,Noyaya和贝老师去参加今天N榜的评选,梅老师写歌睡过了头。所以这一期的测评选曲,就由我来主持!”
笑声掌声交织成片,金瑜的朝气蓬勃和平易近人极富感染力。
“听说大家今早开了场运动会,现在会觉得很累吗?”
异口同声,精神振奋:“不累!”
乐时看着万幸和任风风从灵魂出窍变成了突然兴奋表情包本包,多数人都不太矜持,他下意识去望于斐,于斐虽然笑着,但那笑是淡淡的、凝固的,并不十分自然。金瑜介绍着选曲的总体流程,投影屏上放映的曲目试听很快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即使心里在意,但却没有容他考虑的时间,这让乐时觉得焦躁。
歌曲风格不尽相同,每一首的分量都不轻,其中包括李想的固定制作人,那是他继新曲《夜间飞行》之后,创作的一首抒情舞曲,如同名字《幽灵船》一样,歌曲风格吸取Post-rock的典型气质,解构传统流行乐的回环结构,没有特别鲜明的主歌与副歌之分,而歌曲的情感表达则需要靠纯粹的舞蹈抒发,歌词更是涣散不收,只有独两段唱句是鲜明旋律,如同幽灵一般徘徊往复。制作人表示“欢迎练习生们的二次创作与改编”。舞蹈由李想亲身示范,激起一片汪洋般的叹息。
万幸和任风风交头接耳,余光落在乐时和唐之阳身上,只见他们一个已经开始数拍子踩动作定点,另一个已经开始轻微地模仿李想的舞蹈动作。两个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这个伴奏,倒是很适合说唱。”万幸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转眼对上任风风看神经病的目光,他踹了对方一下,说:“我怎么可能选它!这舞未免也太难了点,跳舞不怕千篇一律的标准硬动作,最怕这种需要用力度控制的歌,用力过猛就僵硬夸张,太轻就显得畏畏缩缩。我又不是乐乐……这种事情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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