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得了赏钱,再看是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先生,大过年的,这组合是什么路数很费猜疑,别是打头阵的,等二爷一来,后面冷不丁再蹿出个娘们儿!那差事就算混到头了!
门房往后张望明白,确乎是没有娘们儿,这才引商细蕊在门房里烤火小坐,鞠躬笑问道:“先生您贵姓?怎么称呼?找二爷可有什么要紧事?”
商细蕊想了想,说:“我叫田三心,给他带件要紧的东西,你麻溜的!”
门房答应着去了。
程凤台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自家的老婆孩子妹妹们不说,程美心带着两个男孩子也来吃年夜饭了,加上大着肚子的蒋梦萍,四姨太太娘家投奔她来的一弟两妹。一家子欢声笑语珠光宝气,真是再和乐没有的富贵气象。门房附耳过来通报,程凤台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抱着孩子的田三心,掏钱的叫花子吧?再一回想,冷汗就下来了。
二奶奶见程凤台神色紧张,向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程凤台强笑道:“大概是生意上的事,来向我讨主意的,我出去看看。”出了房门,简直是跑着去的门房。果然是商细蕊抱着凤乙坐在炭盆前,凤乙在路上被炮仗吓哭过一阵,现在睡得很甜,商细蕊的神情祥和,也不是有祸的样子。
程凤台松了口气:“商老板?怎么的?”
商细蕊说:“没怎么,我带胖丫头找你过年来呢!”说完朝程凤台害羞似的地笑了笑。程凤台看他坐在充满酒气炭气饭食气的门房间里,怀里抱个熟睡的小孩子,低下头叉开五指专心烤火,整个人乖得不得了。程凤台心里酸柔得发疼,糖水里滴了醋的滋味。
商细蕊哪里会抱孩子,凤乙脑袋挂在他臂弯里向后垂着,活像头要掉了似的。程凤台把孩子接过来:“你等等,我把孩子放平睡。”出去找了个大丫鬟,叮嘱说:“把孩子抱卧房里,偷偷告诉二奶奶,就说凤乙来了。”大丫鬟抱着凤乙去了。程凤台回身进了门房,撵走了当值的,烫两个干净杯子与商细蕊剥花生吃高粱酒,说一会儿闲话,眼看得离席够久了,再不回去真的不行,平时外宿都好说,今天这个日子,万万不能的。
程凤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花生衣子,张开手臂笑道:“商老板,来抱抱。”
商细蕊挨过去,两个人抱得很紧。程凤台亲了亲商细蕊的鬓发,商细蕊使劲搂着程凤台的背,把他往自己怀里揿,心想今夜的回笼酒怎么这样醉人。
程凤台说:“你累得眼圈都黑了,回去早点睡觉,明天眼睛一睁,我就来了。”他一面柔声说话,一面亲商细蕊的脸,哄得商细蕊晕陶陶的随着他出了门,程凤台还在说:“我也喝了不少酒,困了,这就回去睡。明天眼睛一睁就来找你,送你上戏院去。啊?”商细蕊在这温柔乡中还能说什么,只有点头说好,不知不觉就来到大街上。程凤台眼瞅着四下无人,在拐角处深深的吻了商细蕊,他说:“商老板今天来陪我过年,我真开心。”商细蕊沉醉在爱人的吻里发着梦,程凤台已经喊来洋车,搀他坐上去了,报了地址给了钱,程凤台给商细蕊围拢了围巾,目送他走了。
路边孩子们点了个二踢脚,炸得商细蕊耳鸣不止,他睁开眼问拉车的:“这是哪儿?”
拉车的头也不回:“还没出锣鼓巷呢!”
商细蕊没听见,自行懵了会儿,发现怀里既没有大的,也没有小的,赤手空拳,一无所有,他一拍车栏:“停车!”
耳边炸着炮,拉车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商细蕊一手撑着扶手,翻身就跳下了车。
那边大门一关,门房在收拾两人刚才喝酒的杯子,屋里炭火灯光还是依旧的,人已经离开了。程凤台心里酸痛得要命,眼睛泛上一层泪意。明明是第二天就能见面的暂别,居然有着生离死别的痛苦,那么心疼,那么思念。程凤台在门口站了一刻,吩咐道:“今晚再有人来,也别开门了。”这话说出口,心里又添了一层疼。这座大宅子曲径婉转,程凤台一路走,一路平复心情,路过花园旁边的小花厅,脖子忽然被勒紧,一个人从背后蹿出来捂住他的嘴强行拖到花厅里。程凤台第一个念头是走货路上的仇家来复仇了!一手摸到腰间的微型□□,咔哒上了膛,这么近的距离,打死人是够了。
那人开口说话,喷出一股酒气:“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骗走了胖丫头,还骗走了我!”
两个骗走是截然相反的两份意思。程凤台惊奇道:“商老板!你怎么进来的?”
商细蕊上家来敲门走门那是给脸的,可是谁让程凤台给脸不要脸,居然敢骗他!商细蕊绕着墙边走一圈,踩着一只倒扣的破背篓就越墙而入了,但是他不能告诉程凤台,他扑到程凤台身上死死搂着。程凤台撑不住他,往后倒退几步撞在墙上,商细蕊痛吻下去,两手便去解程凤台的皮带扣,力量奇大。程凤台知道今天是跑不了了,不如抓紧时间应付一回,给他解了馋,大概就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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