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蔽日回到店里,想要看一看这两天的账,账本打开后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那些与他打了很多年交道的数字在他眼中漂浮着,时不时的变成了两张脸。一张是李秋的,另一张则是俞天霖。
他刚才分明是背对着俞天霖的,一眼都没看到那人的模样。可从那人的声音就能判断出,俞天霖是真的厌烦他了。别说与他说话,就连基本的打招呼都不愿意了。
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导致的,沈蔽日就怎么都压不下心头的痛意。
他当初一再拒绝俞天霖的时候,不是没想过终有一天他们会形同陌路。毕竟俞天霖接近的目的是对他的感情,一旦得不到,必然不会想着继续和他相对。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会往这种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他合上账本,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拿起其它文件看。可他越看越觉得头痛,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一样。直到掌柜的来敲门,说已经快八点了,要不要给他备车回去,他才醒过神来。
沈蔽日让他备车,但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新城区的乐舞门。
那是他最常去的消遣之地,毕竟很多客人都喜欢在这种地方谈生意。他来得多了,和这里的妈妈关系就熟了起来。
偶尔他也会自己一个人来喝酒解压,妈妈知道他私底下是不喜欢吵闹的,会给他安排安静的包厢。
不过今天他来的不巧,所有包厢都满人了,妈妈只能问他愿不愿意坐在二楼的卡座里。
乐舞门是歌厅,除了有歌女每晚驻唱之外,还有不少舞蹈表演。他今天心情实在低落,只想喝酒,便也没有计较那么多了,一坐下就点了两瓶洋酒,又问雪心在不在。
雪心以前是乐舞门的小姐,前几年很红,后来嫁错了人,被环境所迫又重新回来了。只是她毕竟嫁过人,愿意点她的客人就少了许多。倒是沈蔽日念着往昔的交情,会在陪客人的时候叫上她。而她也很懂得分寸,从不过分亲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因为这层原因,她成了沈蔽日每次来必点的小姐。今日也是如此,沈蔽日一开口,妈妈就让人去后台叫雪心了。
雪心穿着一袭黑色的缎面绣花旗袍,波浪卷发梳到一侧笼着,别着精致的蝴蝶发夹。她步态优雅的走到沈蔽日面前,还没开口就收起了笑容。
她蹲了下去,扶着沈蔽日的膝盖仰望着:“云深哥,你不开心?”
这一声“云深哥”,终于让沈蔽日缓缓抬起眼睛看她。
那双总是被理智压着的眼眸像是混进了一点墨汁,视线变得浑浊不清。雪心不知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什么,直觉他今晚很不对劲。于是坐在了他身边,叫来服务生上了一杯温柠檬水。
“今晚这是怎么了?”雪心接过他手里的空酒杯放在桌上,担忧的问道。
沈蔽日从不在她面前袒露过多的负面情绪,偶尔酒喝多了与她谈天,说的也多半是以前的趣事。就比如沈云深这个名字,便是在一次喝醉酒的时候,沈蔽日说起读书时代的事时告诉她的。
结果 第二次再来,雪心就在私底下这么叫他了。当时沈蔽日还很惊讶,但也没有不许她叫。
沈蔽日靠在沙发上。他刚开始喝没多久,一点醉意都没有,便推开雪心的手,继续倒酒。
他从未心情这么差过,雪心有心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不开心。只能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直到那杯温柠檬水上来了,才去抢他手里的酒杯。
“云深哥,你这样灌酒很伤身的。还是喝点柠檬水缓缓吧。”雪心劝道。
沈蔽日放下酒杯,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她脸上。还是那道浑浊的视线,分不清到底是在看什么。雪心迟疑着,这样的沈蔽日让她不知该如何伺候。但很快沈蔽日就解了她的围:“问你一个问题。”
“好。”雪心立刻回答。
“为什么要叫我云深哥?”
雪心愣了片刻。她这样称呼沈蔽日已经好久了,沈蔽日从没问过原因。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莫非他喝酒就是为了这个称呼?
雪心是个混迹风月场所的女子,自有一颗玲珑心。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沈蔽日会问这个问题绝不是因为她。想到这,她便尝试着问道:“为什么介意这个?是有别人也这样叫你了吗?”
沈蔽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许久后才缓缓转开视线,道:“没什么。”
见他又开始倒酒了,雪心索性也不劝了,由着他喝。她知道沈蔽日的酒量程度,在 第二瓶洋酒喝了近一半的时候,她才拿开了酒瓶。
沈蔽日已经醉了,也没再去抢瓶子,就这么靠在沙发垫上,盯着头顶幽暗的霓虹灯光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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