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抬头小声说“谢谢”,可惜颜值逆天的小哥哥没有理她,只兀自抬头看着那一排排站名,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应该是令他高兴的事吧,因为眼睛是亮的。
隋轻驰赶到餐吧的时候正好九点十分,雨还没停,只是小了点儿,这个点餐吧的客人还不少,可见生意不错。他举着伞走过斑马线,在那一面面窗户后看见了穿着黑白服务生制服,穿梭在餐桌间的傅错,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雨水从伞尖断线一样滴落,像一串听不见的钢琴琶音,隋轻驰在那一刻心动地想:我喜欢的人这么好看。
傅错九点半下班,但通常没那么准时,他打算就在外面等一会儿,树下的长椅都是湿的,只能站着等,一手撑伞,一手举着手机,镜头对准餐吧,却见傅错拿着盘子转身时胳膊一不小心打到了后面客人的头,其实是那客人把椅子拉得太靠外,几乎挡了半边过道,但傅错还是立刻转身说了对不起,那光头男显然是喝高了,怒不可遏站起来指着傅错就骂开了,无论傅错如何道歉,始终不依不饶。隋轻驰看不下去了,一身火气地朝餐吧走去,却突然被人拉住,他暴躁地扭头,是谭思。
“你怎么来了?”谭思问他,看见隋轻驰手里的伞,仿佛明白过来。
隋轻驰甩开他的手,见餐吧老板过来给客人亲自赔不是,支走了傅错,才稍微消了点儿火气,说:“我来看看他。”
“你来接他的吧,”谭思说,“本来我还想顺路和他一道回去的。他知道你过来吗?”
隋轻驰没说话。
那就是不知道了,谭思想。
他知道隋轻驰要干什么,庆幸自己及时拉住了他,本来顶多赔一顿饭钱就能过去的事儿,要是放隋轻驰进去了,怕是没那么简单能收场。
顺着隋轻驰的目光看过去,餐吧一角,老板正和傅错说着什么,末了拍了拍傅错手臂,谭思看到这里放了心,见隋轻驰还无意识地皱着眉头,好像那个承受委屈,低声下气的人是他自己。
“他很珍惜这份工作,”谭思说,“你们住的那个公寓房租金也不便宜,年初还涨了租金。”
隋轻驰有些麻木地问:“租金多少?”
谭思跳过了这个问题:“本来AK认识一个师兄在求合租,租金涨的时候我和AK都建议他合租,租金能节约不少,离我们那儿也近,而且还是电梯房,但他说你可能要提前高考。”
后面的话他没说,隋轻驰这才错愕地看向谭思。
“学费生活费还有房租的开销,只靠每周驻唱肯定不够,我和他一样,所以很清楚,但偶尔我妈还能给我转点儿钱应急,”谭思说到这里停了停,最后只说,“餐吧这份工作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隋轻驰喉结滚了滚,像欲言又止,又像是难以启齿。
谭思回头看了看餐吧方向:“你在这儿等他的话,我就先走了。”
临近打烊,餐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少,雨也停了,隋轻驰是这条街上最后一个意识到雨停的人,迟钝地收了伞,忽然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谭思已经用最最委婉的语言告诉他,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害傅错丢了工作。越是这样委婉,他越是难受,但也感激谭思及时拉住了自己。
站了许久,还是拨通了那个很久都没拨过的号码。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拨了。
电话一接通,他就说:“给我打点儿钱来吧。”
雨停后夜晚的长街十分安静,衬得他的声音单调机械,像个没心没肺,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机器人。
手机那边静了几秒,才响起女人讽刺地笑声:“怎么,不是翅膀硬了吗?这才出去多久啊,有半年吗?就想着伸手要钱了?”
隋轻驰向后靠在人行道的扶栏上,冰冷的硬铁硌着他的背,潮湿的寒气一直蹿进身体里,他用力注视着餐吧里的那个人,任由母亲在手机那头对他嘲笑谩骂:
“生出你这个赔钱货我就没过过一天安逸日子!为了你受尽人白眼,为了你在街头被人扇耳光,为了你受你那个有钱爹一家人的气,我什么罪没为你受过?!怕你在学校被人瞧不起样样都给你买最好的!你给我找事惹麻烦我花了多少钱给你摆平?!这些都不说了,你放弃出国留学时有没有想过我?!你不出人头地不打他们的脸,你拿什么和你那些有钱兄弟竞争?!隋轻驰他们真的没骂错,你就是个没出息的野种,把钱投资在你身上比存银行定存还不如!”
“给钱吗?”隋轻驰麻木地问,看着傅错走进员工间,换好衣服后走出来,背上包和同事道别,耳朵听到的仍然是疯狂的怒骂,他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半,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撕裂感,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唯一知道的是不能多想,说出这种话一定不能多想,要不然那种抛却自尊的耻辱感都能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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