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毅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蒋末称得上是熟练的动作,脸上的神情似茫然又像是难过,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在微微发着抖。在他那里时间好像永远停留在那一年,这个男孩从他手里拿过一根烟,眼神亮亮地问他,“我可以抽吗?”
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蒋末把手里的烟盒朝他递了递,“你要吗?”
何毅接过来,却只是拿在手里,没有要抽的意思,他指腹缓缓滑过白色烟盒上的一行楷体小字,声音发涩,“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蒋末倒还真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记不清了…”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他突然笑了一声,“我现在已经不是需要循规蹈矩的高中生了。”
但时间根本不会停,六年光景,能改变的事情有很多。
而他的男孩终究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仍旧深深陷在回忆里不肯出来的也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何毅终于从那个已经被捂的温热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进嘴里,侧头靠近蒋末,“借个火。”
蒋末本想直接把打火机丢给何毅,但看到何毅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的一小片带着弧度的阴影,和抿着烟的锋利薄唇,他又鬼使神差地变了方向,一手挡着风,一手按下打火机为对方点燃了香烟。
挡风玻璃上暧昧交缠的影子如同一对亲密的爱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两人在一明一灭的火光中无声地对视着,直到干燥的手掌轻柔抚上蒋末的侧脸,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蠢的事,迅速地坐直身体。
何毅沉默地收回手,狠狠吸了一口烟,浓烈的烟草气息顺着喉管进入肺里,完成了一次深度的转换,再开口时他嗓子哑的厉害,“你离开后我一直在找你。”
阴影里,蒋末低垂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也没奢望他的回应,何毅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你。有时候我就会想,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呢,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让人绝望。”何毅夹着烟的指尖有点发颤,“但幸好现在我又找到了你,而你看上去过得也还不错。”
沉默了良久,蒋末低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是…”何毅不知何缘故轻笑了一声,“是都过去了…或许我也应该学学你的洒脱。”吸了一口烟,他又说了一句:“可是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蒋末皱眉看了他一眼,还没来的及说话,何毅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何毅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低声对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代驾来了”,然后接起了电话,跟那边的人说了位置和车牌号。不多会儿就有人从外面敲响了车窗。
蒋末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摁灭了还剩半截的烟头,下车去了后排座位,看依然留在副驾驶位上的何毅同那个娃娃脸的代驾司机客套交谈。他发现何毅好像对谁都这样,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别人,那双深邃黑沉的眸子让人无端觉出这个人对自己颇有好感的样子。
前排的人突然扭过头来,蒋末来不及移开视线,就这么同何毅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何毅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问:“你住在哪里?”
第42章
车里有了第三个人,之前的谈话显然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蒋末无意跟他闹的不愉快,答了一句“先送你”,然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一副要闭目养神的样子。
何毅也不再多言,保持那个姿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去低声跟代驾司机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酒店离这里不远,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子缓缓启动,沿着昏暗街灯汇入城市的灯火霓虹。这个时间点已经不会堵车,快速掠过的冷光被玻璃割成一块一块的,交替落在肩头,发梢,又很快移位。安静沉闷的氛围里,只喝了两杯红酒的蒋末竟真觉出那么点醉意,就着那个姿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车子已经在酒店门口停了很久,原本坐在副驾驶位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后排,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亮光侧头认真打量着靠在自己肩头上呼吸平稳的人。
交替的光影被一片黑暗取代,然后像揭开一块幕布似的,眼前的场景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冰凉的雨夜,脚下是反着光的积水,他正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杂货店门前,望着从店里透出来的那一丝亮光,蒋末清晰地知道这是一个梦,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彻骨的冷意令他止不住浑身发抖,他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却怎么也无法从梦中清醒过来。不一会儿,他看见那个披着雨衣的“自己”从店里低着头走出来,在门前的台阶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旁边靠墙蹲了下来。他知道“他”依然怀着那一点可怜的期望,等“何毅”出来挽留他,也知道“他”等的人根本不会出现。开了上帝视角,除了愚蠢和可笑,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他忍不住走过去,想告诉“他”不要等了,但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却像在另一个世界,无论他费多大力气,眼前的人都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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