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祁念在被打开的车门前停下,抬头看向顾飒明,“......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的也是,对吗?”
顾飒明想回答他,尝试了好几次,最后也只点了下头。
祁念使劲睁了睁变得模糊的眼睛。
相对无言半晌,他血色全无的脸上已然看不出表情,像极了初见时候的模样,但又天差地别。
“你别再抽烟了,我不喜欢。”祁念很慢地开口,说似乎无关紧要的话。
顾飒明闻言愣了愣,而呼吸在短暂地停滞过后加深了。没有理会坐在车里的祁文至,也没有理会在车另一边行走的人,他们站在靠墙的这一侧,顾飒明低下头,呼吸掠过祁念的眼睛、鼻尖、下巴和颈侧,却没有停留,最后蜻蜓点水般在祁念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像是冰凉轻软的摸不到痕迹的幻觉。
“别怕,”顾飒明低声说,手戳在他的心上,“我在你这里。”
祁念隔着衣料的那片地方都在颤抖,脚明明钉在原地动不了,不知怎么被顾飒明塞进了车里,他听见他哥哥在他耳边叮嘱了最后一句。
——“好好长大。”
车门关上的瞬间,一切都被隔绝开来。他呆住了一秒,才惊觉脸上、心口的温度与灼热迅速散去,顾飒明不在他的身边了。
车辆发动,徐徐往前,祁念猛然转醒,扭头贴在车窗上去找顾飒明。他在人群中第一下就看见了,但顾飒明显然没有伫立等待,祁念只看见了一个背影,高大、挺拔、修长却只剩一个人的背影。
那个孤单的背影似乎毫无留恋,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被人群遮挡,又隐约出现,然而在车的路径拐弯之后彻底消失了。
祁念趴在后座的座椅靠背上,对着空无一物的画面,仍旧睁着眼睛死死盯着车后的玻璃窗,眼里滚烫的泪水没有知觉地坠落,划过脸颊,掉在手背上。
哭嚎声被关在心室里撕扯碰撞,回响不绝。
下卷
第七十章 (上)
头顶烟火烂漫而盛大。
最后一缕银光闪闪的火光从天际落下,落在了华灯璀璨的城市里,点亮人间在此刻的美满喜乐。
周围稍显安静的人群开始欢呼,意犹未尽地和同伴讨论刚刚拍到的盛景、许下了什么愿望,脸上全都洋溢着笑容。
年年岁岁来这儿的人们都是如此。
喧闹火热的氛围不断蔓延,似乎能感染到所有人的内心深处。
祁念迟迟没动,他有些恍惚,不知是被身后的人给挤的,还是因为江上迎面刮来的冷风太大,失神地站在原地眺望,瞳孔里与漆黑一片的天空融为一色。
过了好半天,他才转身顺着拥挤的人潮往回走。
磕磕碰碰之中,口袋里静音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祁念冰冷的手揣进兜里,一路收着肩膀,终于逃离到空气流通顺畅的大马路边。他不知在期待什么,将手机拿出来,迟疑过后才点开刚刚发来的那条短信。
祁念去年研究生毕业,现下刚回国两个月,新换的国内手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低头一看,倒是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短信是祁文至发来的,内容很简单,仅仅一句长辈的新年问候。
哪怕祁文至每年都会发,祁念此时还是反复地看了看屏幕,迟钝地动着手指,良久才按下发送键。
【新年快乐,爸爸。】
这六年里祁念见到祁文至的次数也依旧屈指可数。
六年前,祁文至将他带到温哥华后并没有久做停留,大概是几天,或者一个星期。
祁念知道他爸爸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其中最大的一件就是关于自己的。
祁文至临走前跟祁念有过一场简短的谈话,态度平和,没有责怪,但对顾飒明避而不谈。而每句都让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宣告着一切都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没有多久他住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公寓,公寓内布置紧凑,色调温暖,推窗便能看见窗台上郁郁葱葱的绿植。曾经他在医院门外见过的那个流着泪的妇女成了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阿姨。阿姨对他很好,甚或是非常好,衣食起居周全,早晚嘘寒问暖。
而祁念木然接受着生活里的变动,除非必要根本不愿意出门,连同情绪起伏也逐渐趋于平缓,不哭也不笑。
只有偶尔,短暂的清醒时,祁念才发觉恍如隔世的错觉并不是错觉,闷到发痛的心脏即使已经麻木,也是真的在痛。
随着九月开学,生活才稍微有了起色。
即使不进行主动社交,但面对热情的同学,以及在学业繁重的课程之余必须完成的小组报告、论文和各种各样的活动,祁念不得不服从安排,参与其中。而他竟然逐渐在出色却异常低调的表现中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包括严谨而认真的教授们,不由得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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