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走了。”祁念松开的手缩回裤缝侧边。
顾飒明听后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又做出了那么点失落的样子,垂着眼皮强调:“早上我不是答应过你了,祁念,那么不相信我啊?”
祁念不是不信顾飒明。
可他是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人。
“我相信你的。”
他声若细蚊,这么说完,同时还不忘控诉:“你不都打了我。”
顾飒明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愣,正好一辆自行车骑过,车铃“叮铃铃”地入耳,顾飒明眼疾手快地把祁念往路边拉了拉,祁念踉跄一下,歪了歪身体,被顾飒明扶稳。
顾飒明无声叹了口气,偏偏祁念还处于茫然状态,顾飒明更有种有理说不清的错觉,他便干脆坐实了罪名:“那你还跟着我,不怕我再打你?”
祁念回神,他扁扁嘴,自知是诬赖,深究下去还是自己更羞耻和吃亏,等会再把不用回别墅的机会作没了,追悔莫及。
他及时止损,示好示弱地想去拉顾飒明的手,提醒道:“天都快黑了。”
顾飒明垂放着的手犹疑了一秒,还是没躲开,任由那只又是凉凉的手钻入掌心,虚虚握着。
俩人走到车站时,顾飒明松开他,伸进自己裤口袋拿公交卡,换了个边,然后改为拉着祁念的手臂。
他把祁念的手往祁念校服上擦:“出汗了,擦擦。”
祁念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被抓着一晃一晃,皱脸道:“脏的。”
又被顾飒明寻了开心,而且也不是牵着手了。
但祁念默默地让顾飒明寻着开心。
顾飒明心情不好或疲惫之时,祁念是能看出来的。
他擅长观察,尤其是观察他的哥哥,不管是怀着什么心态去描摹,顾飒明从始至终的一举一动都被他记着。
祁念自己也很明白,过去十年用无数书本和与家庭教师的短暂接触,最后换来成绩多么好,做题的速度有多么快,收到过多少老师的夸奖,他也答不上来一些最简单的问题。
比如在一中高压的学习氛围里,学校打鸡血、煲鸡汤的活动不在少数,他们时常会讲一些俗不可耐的话题,关于梦想、奋斗、未来......
需要诚实以待的是,偏偏越俗不可耐,就越承载着几乎所有人能共通的遐想和希冀。
而祁念是没有的。
挂在黑夜里的星星月亮尚且拥有发光的能力,微弱朦胧地照亮前路。
可祁念心里没有光。
不再在午夜梦回骤然惊醒甚至分不清噩梦与现实,就已经是他所感恩的最大的公平。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他只承认顾飒明是他的哥哥了。
至于那个牢牢禁锢了他十年的,让他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假想之人”,随着祁念再也不愿打开的床板,被埋葬在浑噩的过往。
哪怕没有人真的喜欢他——有人喜欢他成绩好,喜欢他听话,喜欢他无知与软弱——哪怕没有人喜欢的是祁念,也没关系。
只要顾飒明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不丢下他,其他的祁念就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怕。
云城市第一医院坐落于拥挤的市区内,和公交车站密集的街道与社区比邻。云城市前几年就已经整改全市基设,为了提升市容市貌,路边商户都换上了统一形式绿底白字的招牌,但从不同苍蝇小馆里飘出来的食物香气可以将它们与别的店铺区分开来。
祁念和顾飒明先在医院外的一家餐馆吃了晚饭,走出来时已经天黑,华灯初上,地上能看见他们一大一小的两个黑影。
哪怕是这时,医院外都是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人行道旁的马路上挤满了汽车,堵在不远处的红绿灯前。
祁念紧紧跟着顾飒明,身体绷直,但脑袋转着,眼睛忍不住四处瞟瞟,有坐着轮椅被从门诊处侧门推出来的人,医院门前的白炽光照下来,白色的绷带缠绕在那人前胸,脑袋上血迹斑斑,经过时带来一阵特殊的药味。
“别到处乱看。”顾飒明扣着他的脸颊,把他脑袋拨正。
医院不比别的地方,生老病死人间百态,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却也多出几分不太清爽舒服的感觉。
祁念体质弱,早知道不该带他来的。
经过大厅和中间连着的稍显老旧的悬空楼道,一路涂红的墙皮掉出一块块斑驳的痕迹。再穿过后面一栋大楼和简约的花园,才是住院部。
祁念踏在光滑的地面,进入电梯,看着顾飒明按下“17”这个数字,按钮发出荧光,电梯开始向上运行。
祁念往角落退了退,手握住旁边的金属手栏杆,心里隐隐作乱,恰好想起问:“我没回去,万一,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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