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路口,四面八方的、千篇一律的街道和楼房再一次惆怅了少年。
毕良匆匆的往家赶,奇怪,每每很疼的伤口很无力的身体,总在他想要完成某个目的时又再积攒起力量,常说的潜能就是指这个吗?
从一家商店的拐角处走过去的时候,霍的停住脚步,不是因为里面的货物引燃了他的购买欲,而是橱窗玻璃上的镜子毫无预警的映出了他的脸——沧桑疲惫的脸,被这样的脸惊住了的毕良,有点惊慌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看着,一种熟悉的陌生,很少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模样,今天在雾气迷蒙的镜子里看到了,格外清晰。
原来,是这样的——镜子里的人好像很累很想好好睡一觉,好像曾经对世界的种种不肖都化成现在的一种妥协。
嗯,是啊,已经就这样妥协了——不好吗?
忽然,头忽悠一下的,几欲昏倒,勉强踉跄两下才站稳,再次抬头,镜子中的自己竟添加了一层濒死的苍白。
对那张镜子笑笑——难道你是女巫的魔镜吗?呵呵。
摇头,继续朝家走去。
早晨,柴敏思和翁士博起床的时候,桌子前照例摆放好了面包牛奶,只是准备早餐的人不在房间里了。
弑火 正文 第121章 人物
从凌晨5点开始,医院陆续接到几个因为喝了污染水而中毒的病患,本来中毒不属于脑外科管,但是现在医院急缺人手,毕良他就自告奋勇的跑过来,其他人躲都躲不过来的差事,他却急着往前冲。
突然之间住进来几十号人,他挨个为病患吸氧作检查,一直到晚上9点,一口饭没吃,这次中毒事件很严重,前后有几十人死亡,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眼见着生死从眼前来来去去,生命的无辜离世,生者的沉重悲恸,一同敲击着毕良的心脏。有的家属撕扯着毕良的衣领哭喊着逝者的名字,质问医生的无能,毕良一一接下他们的痛苦和眼泪。
作医生是为了拯救生命,还有也是因为对那个人的憧憬,但是现在,不要说憧憬,连最起码的拯救都谈不上。医生的职责和兽医不同,没有人会为了一头牲口而哭得死去活来,也许唯一为牲口流泪的只有他这个治病的人。现在呢,医治人,不仅仅要承担每一份生命的重量,还要承担其他人的期盼,一旦期盼落空,就是纷杳而来的谴责和悲伤。
可以承受拳打脚踢的人,可以承受侮辱强暴的人,不一定能承受别人的肝肠寸断,也没法让撕心裂肺的血泪不沾湿自己的衣襟——。
医生不是万能的,死亡是,可人们宁愿相信前者有着超越死亡的功能——。活生生抗下这些的毕良,面对力不从心的身体,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心如刀割,和那些悲恸欲绝的亲人们比起来,他的伤痛也不会少一分一毫。
“爸爸呢?我爸爸呢?”一个小男孩无助的四处游荡,毕良从一个已经是寡妇的女人手中走出,蹲到男孩的面前。男孩清澈的眼泛着不懂世事的懵,毕良与那双眼对视心越发酸涩,该怎么向一个孩子解释人的生老病死?只能抱住男孩瘦弱的身体,声音颤抖找不到音律:“爸爸会回来的,会回来的。”说着生平屈指可数的谎话,是安慰男孩,其实也是在男孩身上寻找安慰他自己的东西。
“疫病专家来了!”
毕良身后传来沸腾的声音,刚才忙得团团转,在这场伤亡不断加重的灾难面前,哪个医生和护士都不能保证再用冷静的心态去摈弃慌张,而那位疫病专家无异于一针强镇剂,猛的打在每位医护人员心里。
疫病专家?对这个称谓陌生着也熟悉——。
毕良犹疑不决着,不知是哪个他的同事拉着他胳膊往前跑,跟着其他人涌向门口,迎接这位医院的救世主。
当那个气宇轩昂的男人走进这家医院大厅的时候,先不说他身后那些只能充当跟班的研究员,就连院长本来的沉稳气质也被此人夺去五分。而看见这张脸的毕良早已经呆若木鸡,没想到以这种方式重逢,或者他以为他们之间再也不需要重逢。逃!快逃!——‘逃’的念头飞快支撑他几乎疲软的身躯。
“您来真是太好了!”院长毕恭毕敬握着疫病专家的手,谦卑全部呈现于那张脸的褶皱部位。
疫病专家扫了一圈眼前白茫茫的人群,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定格,然后直接大踏步走向那个角落。
而毕良就坐落于那个角落里,直面那人向自己走来,逃无可逃的境地,这种状况躲避不了只能迎接吧,就在疫病专家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时,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抢先一步响起:“好久不见——。”,没什么重逢的喜悦,更没什么波澜,和晨练遇见隔壁的邻居一样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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