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法庭,毕良就感到很多怨毒的目光刺着他的后背,攥紧拳头、咬紧牙关,拖着似有千斤重的右腿,穿过重重的嘲笑,在原告席上坐好,许久才有勇气抬头看向那些目光的来源。
翁辉和妻子早早来到被告席上,两人面色皆阴沉,尤其是看见父子两人牵手进入时,翁辉妻子起身离席。观众席的第一排就是翁凯森,邪魅不明的笑悬于嘴角。翁士博几乎是面无表情的从大门走入,然后在观众席上找了一个位置,挨着舅舅的位置坐下,整个动作流畅没一丝慌乱。
对外孙镇定表现,翁辉很满意,这样的孩子应该天生在自己的身边雕琢。在毕良那瘸子手里只会浪费了他的才能。
翁家人的嘲弄如影随形,旁听的很多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来到这里,很重视家丑不可外扬的翁辉一改以前的保密习惯,竟招来很多人参观,就是为了彻底羞辱毕良。在座的所有人,除了毕氏两父子以外,全都相信毕良必败无疑,看吧,不用一个回合就会跪地求饶。
法官眯眼打量着毕良——很普通的一个人,平凡的外貌,瘦弱不禁风的身板,但是,就是这个人,竟然敢和翁辉那样的富豪相抗衡——,这世界有这样的勇气和毅力的人实在屈指可数。虽然是一场一面倒的官司,结局可能早在他递交起诉书的时候已经注定,这人的品性还是值得他钦佩。不用说,这人有着善良的心肠和温柔的性格还有坚定的决心,不用废话一句,都能看出来,这些都写在那张平凡的脸上,答案也能从他挺直的脊背上寻到。
令在场人震惊的是——毕良的律师始终都没出现,忽然发觉他根本就没请。难道这么早就放弃了比赛?!人们交头接耳。
他不是想很快承认败绩,不请律师,也不光是钱的问题,是他觉得没必要,相信着法律有情的他,认为靠着自己和儿子的感情就能赢。
毕良头转向翁辉,已经不是第一次交锋了,这次不会再输给你了,把润肺输给你已经是我今生最大的错误,士博不会是第二个。他的眼睛说了这么多。
翁辉笑了,摘下眼镜,抹去笑出来的眼泪。
翁家请的律师听说是华尔街有名事务所的顶级分子,干练的短发,黑色发丝,碧绿眼睛显出混血身份,举手投足都是自信,句句抓住的都是要点。和毕良简短的握了一下手,这一握就已经决出胜负——一个是强有力的、一个是湿汗涟涟的。
“我叫许仁。”压盖一切的低沉浑厚低音。
毕良看着许仁身后儿子翘首的脸,儿子,是他的力量:“毕良,你好。”不同于对方的沉着低音,毕良的声音,好像盛夏潜入水底的摸着石头一般的,带给人舒畅、清爽感觉,仿佛这种声音能穿透一切浑浊黑暗,一拨开窗帘就见到光。
在座的人合上嘴巴,他们第一次听见这么悦耳的嗓音,暂时忘记对这声线主人的肆意侮辱。
法官宣布开庭,锤子重砸桌面。
毕良递交了在医院工作的证明,又递交了拆敏思的工作证明,和无不良记录的档案——。能拿来作证据的寥寥无几。
而翁家那边能作证据的太多太多,律师足足拿出一大骡子的证据摆放在法官案头——毕良实习医生的年收入、毕良三等残疾证明。。。。。。。
他不是一个擅长辩白的人,在许仁的步步紧逼下节节败退。
翁士博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
冷笑始终没离开过翁凯森的嘴角。翁辉更是得意。
接下来是陈述时间,人们都看到了这案子的最终判决,唯一看不见的是毕良,被驳斥得连还口之力都没有的他,被那些驳斥伤的体无完肤的他,依然坚信着胜利。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以这样的话开头,在这里停了一下:“在16年间没有陪伴在自己儿子身边,这样的父亲,真的很失败。。。。。。”
众人哗然,谁会用不利的话开场?!不是疯了?!
翁士博紧抿着唇——
你在忏悔吗?你是想向我道歉吧?
释怀的,男孩向后仰去,手背压在额头上,眼躲在那下面。
原来这样,原来你不请律师原来你承受对方责难——你原来只是想对我道歉——你从没想过赢得官司。
一滴、两滴、三滴。。。。。,手背挡住了眼却挡不住泪。
翁凯森和翁辉同时放出嘲笑——笑翁士博太天真,笑毕良够窝囊。
“因为这样,因为这样——。”音调降低,突的拔起高昂:“所以我更不能放弃我的孩子!我们不能再分离了!我是一个瘸子,没有太好的收入,吃住条件也简陋,都是事实,尽管我有的很少,可我愿意把所有都给士博,都给他!我不能放弃,我放弃过一次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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