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仍然不解,这时兄长出声要母亲消气,接著便向宣和解释了一番;他实在是听不懂那些金融术语,只隐约明白,蒋宁昭公司的一个工程,在经过投标以後,只有两家公司进入决选,但最终这个案子却给了另一家公司,而没有让与蒋家有亲戚关系的宣家企业承包。
他忽然想起,这是前一阵子,他与蒋宁昭新婚时,便听母亲提过的事情,於是说道:「我记得这个案子……他说这不是他能决定的,是由公司董事会投票……」
他才说到一半,大哥已经冷冷道:「他们是家族企业,要是蒋宁昭肯表态,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宣和哑口无言,只觉得此时此地多说什麽都不适合,於是闭上了嘴。
但双亲与兄长并没有就此放过他,向来寡言的父亲难得开口,却是对他指责道:「你就算到了蒋家,也依旧姓宣,我跟你大哥整天忙碌,还不是为了公司,你却不肯为这个家付出一点努力。」
他动了动唇,既想反驳又想嘲讽,最後却什麽都没说,只是低著头,听著家人的埋怨怪罪,面上渐渐失去了情绪,眸色也越发冰冷。
下午的时候,宣和到医院去了一趟,向贺崇岳拿检查报告。他坐在诊疗室,喝了口对方端来的茶水,忽然道:「沈卓云已经走了。」
贺崇岳闻言,倒没有多吃惊,只是平静道:「这我倒不知道。」
「你是不是……喜欢蒋先生?」宣和试探地道。
对方一愣,苦笑了下,说:「你知道了?」
宣和默认。
「蒋宁昭也知道?」
「嗯。」
贺崇岳叹了口气,一手掩面,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我就知道沈卓云没安好心。」
宣和有些不解,但也没有追问;贺崇岳对他说道:「不用在意,我从来没打算告白,以後也是,我跟蒋宁昭最多就是朋友。」
「为什麽……不说?」
「读大学的时候,我暗示过,但他好像没有弄懂。」贺崇岳苦笑,「他对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思。现在纯粹当朋友,感觉也不坏。」
「你是觉得愧疚吗?关於打赌那件事。」宣和问道。
「你全都知道了?」贺崇岳似乎有些惊愕,随即道:「当然很愧疚,特别是发现蒋宁昭後来真的爱上他。」
宣和沉默半晌,说道:「打赌的事,蒋先生就算知道,也不会记仇的。」
「我知道。」贺崇岳涩然道。
他与贺崇岳的对话几乎仓促的结束。宣和後来回到家,想起中午双亲说的那件事,不由得开始觉得头痛。
姑且不说他自己有没有为此做出努力,蒋宁昭的个性本就不会让他一个外行的学生指手画脚,更何况听他们的语气,也能推测这个案子牵涉的资金多大,他区区一个不懂商业的年轻人,怎麽可能左右对方的决定。
或许当初订下婚约时,父母本来就是希望他能成为自家事业的助力,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麽做;宣和并不想干涉蒋宁昭,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在对方眼中只顾及利益的人,但他的双亲却从未顾及他的立场与顾虑。
「……你发什麽呆。」
「没什麽。」宣和回过神,笑了一下。他拿起汤匙,喝了口汤,说道:「今天的汤味道不错,你也多喝一些。」他说著看了眼对方几乎没动过多少的汤碗。
蒋宁昭没有反驳,也不怎麽高兴,只是又喝了几口汤,便放下汤匙。
宣和才想说些什麽的同时,蒋宁昭已经道:「今天早上,你做了什麽梦。」
他一愣,一时之间拿捏不清该不该说真话,但在瞧见对方没有情绪的脸以後,他终究一叹,说道:「只是个恶梦,你不用太担心。」
「这不是你第一次作恶梦。」蒋宁昭似乎有些不悦,「也不是我第一次被你吵醒。」
宣和愕然,连忙问道:「我之前也像今天早上这样吵醒你?」
蒋宁昭安静地凝视他,用默认代替回答。
宣和得到肯定的答案,一时之间只觉得万分的窘迫与愧疚;那样失态地在睡梦中大吵大叫,甚至惊醒枕边的男人,却迟钝地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可想而知,他原本给蒋宁昭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对不起……」宣和小声道。
蒋宁昭烦躁地往椅背靠,挪开眼神,半是负气地道:「我没有要你道歉。」
「……可是,真的没什麽好说的。」宣和慢慢道,「其实你应该也知道,我十几年前被绑架过,我梦到的是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他越说心情越是沉重,脸色也黯淡下来,当然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蒋宁昭脸色平淡,问道:「你还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
「嗯。」宣和放下餐具,喃喃道:「我记得他们是怎麽打我的,那段时间的饥饿与口渴,还有後来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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