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曦那小子八成有性瘾。”刁建发摇头哼笑起来,一派轻蔑之意:“大概去年五一小长假前后,我无聊跟一个狼圈的朋友出去聚会,在洗浴城里碰见了他。这小子老家说是县城,其实就是农村,穷得要命又爱生,不知道丢出去几个才生了他,砸锅卖铁才供到研究生毕业。大概因为心里还是自卑,又不敢不奉承学历高能赚钱的老婆,久而久之心理就扭曲了,一边标榜自己是凭真本事奋斗上来的,孝顺节俭老实人,跟靠啃老靠拆迁的津海本地人不一样;一边又暗暗地忌讳人家说他出身低,老家不是城市户口。他唯一的长处大概就是皮相还能看,又会对女人甜言蜜语,哄得他老婆以为是真爱,他倒觉得自己这是在忍气吞声,蛰伏以谋大业……”
“什么大业?”老姜敏感地打断了他。
“还能是什么,你说他费尽心机套住一个城市独生女是为了什么?”刁建发嗤笑道:“他私下都不管他老婆娘家叫岳父岳母,管他们叫‘绝户’。”
老姜家也是独生女,闻言翻了个巨大且毫不掩饰的白眼。
“不过他这样的人是我们最爱吸收的,跟肥羊没什么两样。因为怕人说他小气,所以格外充大款肯花钱;又恨不得上尽天下女人,报复她们嫌贫爱富物质虚荣。其实他哪敢去‘报复’城里女人?分分钟闹独立给他看。还不是憋着一股气去找郜琳琳这样的乡下女孩子。”
老姜冷冷道:“是你牵线他认识被害人郜琳琳的?”
“是,最开始信这个的是熊金枝,然后姓郜的一家人都信了,在他们村是信得最早的一批。”刁建发说起邪教经营发展来驾轻就熟,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个教在城镇农村发展的第一目标就是当地中老年妇女,因为大部分文化程度低,日子过得又不顺,微信上那些‘微波炉能致癌’、‘不转不是中国人’、‘全世界都震惊了’信的都是她们。她们一旦入教,就会自发对家里人宣传,绝大多数能把一家人都拖下水;全家下水以后就会自发对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宣传,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越偏僻的地方越是整个村庄整个村庄地沦陷。”
“熊金枝把她男人孩子都带进教里,唯独郜琳琳不太信。她不信我也不管,教众那么多我也没工夫一一都管到,直到三月中旬我去丰源村收‘献金’,郜伟才告诉我他姑娘几天前离家出走跑了,找遍了亲戚家都没找到,我一听就觉得不好。”
“为什么?”老姜问,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出乎意料的是刁建发的回答非常简单:“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她知道丰源村,知道我,知道郜伟作为‘接待家’集中收取过多少献金。而且熊金枝说她姑娘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完全不顾念父母亲情,是能干出报警上访这档子事的。”
刑警面面相觑,连单面玻璃外的步重华都坐起身,眉宇间浮现出一丝狐疑。
——他怎么没提人骨头盔这四个字?
“于是我请人吃饭花钱,找了些关系,没费太多工夫就查到了郜琳琳跑到津海市,藏在了老昌平区。”说到这刁建发笑着瞅了瞅老姜他们几个警察,笑容中似乎闪动着几分讥诮,但随即又恢复了平直的叙述:“知道地址就方便了很多,我给高宝康十万块钱让他去‘解决’一下,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什么?”老姜眯起眼睛重复问。
刁建发回答得理所当然:“答应去解决郜琳琳啊。”
“那年小萍呢?”
刁建发反问:“谁是年小萍?”
审讯室陡然陷入安静,乱麻般的怀疑从每个人脑海中同时升起。
咔擦一声响,门被推开了,几名刑警同时回头:“队长!”
步重华右手一压示意不用起身,随即直盯刁建发,半句废话没有:“不用隐瞒我们,李洪曦已经招了。”
“——陈元量一百二十万卖给你的人骨头盔现在在哪里?”
霎时刁建发全身一震!
陈元量三个字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难以置信、果然如此、挣扎犹豫……种种情绪同时闪现在那张脸上,随即因为强行掩饰,他脸上肌肉奇怪地扭曲了起来:“李洪曦招了什么?我不知道,人骨头盔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姜脱口怒道:“你——”
“我是给了陈老一百二十万,但你们有证据证明那一百二十万是为了买人骨头盔吗?”
周遭一片死寂,刁建发直勾勾回视着步重华,嘴唇不住颤栗,就这么发着抖冷笑了一声:
“或者说,你们有证据,证明那个人骨头盔真实存在过吗?”
·
“没有证据。”步重华疾步下楼,沉声道:“人骨头盔从头到尾都只存在于何星星跟李洪曦的供述里,这种卷宗呈上去会被检察院退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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