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部位就是那双眼睛,但似乎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瞳孔乌黑沉静,波澜不惊,自然垂落向地面。
——传说中的英雄没有任何特殊的气质,既不锐利严肃,也没有不怒自威,站在那里的气势不仅没有一个顶俩,相反可能连年轻人精神气的一半都不到。他低头走路的样子就像云滇街头一个普普通通赶去上班的小白领,如果不是林炡突然抢先两步亲自伸手为他打开了车门的话,在场四个人中,他看上去最像是那个负责开车的。
实习生眼错不眨盯着他,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只见他低头钻进车里,林炡嘭一声关上车门,低声吩咐:“出发吧。”
实习生立刻反应过来:“是!”
两名年轻人迅速坐进前排,汽车缓缓发动,掉了个弯,向城郊监狱方向驶去。
天光透过带电的铁丝网,静悄悄投在会见室内,勾勒出一道身着囚衣,死气沉沉的身影。
哐当——
远处传来铁门几声砰响,死囚浑浊的灰蓝色眼珠突然一动。少顷,脚步声顺着幽深的走廊由远而近,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黑衣黑裤的年轻男子在几名看守的带领下走进了阴暗的会见室。
尽管这辈子从没见过面,但在目光相撞的瞬间,亚瑟·霍奇森就确定了他是谁——
一阵强烈的悚栗由心脏发起,就像电流滋啦爬过每一寸皮肤和骨骼,山呼海啸般的情绪席卷了一切,甚至比死刑核准书下来的那天都更强烈。他盯着那个年轻人,无法移开目光,甚至没注意到看守倒退着离开了房间,门咔哒一响,只剩他们两人在冰冷封闭的空间里对视着彼此。
刺啦一声金属椅腿摩擦水泥地面的声响,吴雩拉开椅子,坐在对面。
“听说你想见我?”
亚瑟·霍奇森死死盯着他,终于裂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从充血到几乎麻痹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这里只有你跟我,门外是你们的警察,我是个死人。”
“就这样你还不敢露出真面目吗,画、师?”
吴雩帽檐下乌黑的眼睛盯着他,少顷一言不发地摘下棒球帽,解下口罩,轻轻丢在桌面上,平淡望着对面那张憔悴疯狂的脸:
“现在你见到了。”
就在吴雩露出面容的那瞬间,霍奇森猛然往前一挣,用力到连手铐都发出哗啦啦声。他的视线仿佛化做某种冰冷的毛刺,从吴雩的五官和脸颊一一刷过去,足足过了半根烟工夫,才像是饥渴到极点的人终于结束生命中最后一场饕餮盛宴似的,囚衣下绷到极限的身体一点点恢复常态,梦游般向后靠进椅背。
“我想见你已经很久了,”他嘶哑道。
霍奇森中文说得不错,可能因为这十年来也没什么可干的,每天光对着墙练口语了。
“他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迹,令我曾经无数次想象会怎样和这些事迹的主角见面,而传说中的主人公又长着一张怎样的脸。胖的?瘦的?老的?年轻的?春风得意正义凛然,还是沧桑麻木敏感冷淡?坐牢十年,三千多天,我起码有一半时间都在想象你的样子,脑海中描摹出了无数张可能属于你的面孔,甚至连你是女的这种可能性都怀疑过了。”
“——但我却没想到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没有半点相似。”
他伸长脖子,盯着吴雩的眼睛,几乎是恶意地露出牙齿:
“因为我没想到你过得这么不好,这么……不好。”
吴雩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那里,半边清瘦侧脸隐没在昏暗中,语气疲惫而无动于衷:“但你却和我想象中过得一样惨。”
“哈哈哈——”霍奇森似乎感到很有趣,失声大笑起来。这笑声犹如穷途末路的秃鹫般凄凉尖锐,半天他才好不容易止住,反问:“我这么惨,你就值得了?”
“……”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整整十年了,却没机会问出口。”他眨了眨那双灰败的蓝眼瞳,诡秘地看着吴雩: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
吴雩还是一言不发,但霍奇森并不在意他的冷淡,悠悠把自己蜷缩在铁椅狭小的空间里:“直到现在我都记得被抓那天发生的事,前后来龙去脉,还有每一个细节。”
深网交易从北美一带开始流行之后,东南亚的老派毒贩也纷纷开始尝试用网络技术来扩展销路,其中包括当时中缅边境最大的制毒商之一,塞耶。
塞耶是个传统缅甸毒枭,主要做的是天然及半合成类毒品,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和罂粟种植园,“雇佣”了大批当地村民为他生产鸦片。当他作为金三角第一个吃螃蟹的老派毒枭,向鲨鱼发出了愿意合作的信号之后,亚瑟·霍奇森作为鲨鱼的安全主管和得力干将,被派到中缅边境的良吉山,与塞耶签订从‘马里亚纳海沟’走货的条约,并为他们提供安全密钥和通贩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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