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梦见你了……”
“梦见我什么?”步重华顶着他的额头低声问,像是怕惊醒此刻短暂的梦境:“梦见你拉着我从那栋着火的房子里拼命往外跑,把我藏在那个树洞里,叫我一定要活下去吗?”
有刹那间吴雩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从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里看见了自己表情空白的脸:“你怎么——”
“你在我父母墓碑前说我是你见过最完美的人,其实不是这样,你才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完美、最英勇、最高不可攀的人。”步重华一只手攥住吴雩修长而干裂脱皮的手腕,一只手发着抖摩挲他乱糟糟的鬓发:“你知道我最开始是怎么爱上你的吗?”
步重华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吴雩呆呆地望着他,好像突然丧失了听懂中文的能力。
“我俩在丰源村调查郜家被人放火的那次,我呆站在火场里,整个人几乎废了,是你砸开门去拔锁、护着平民奔上楼、当头一耳光把我打醒叫我跑,那天晚上被邪教围攻时也是你挡在前面叫我先走,你来断后。那个时候我看着你的背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那么神勇,真的就像战神一样。”
步重华看着他,尽管因为连日奔波而满身风尘,但眼底却满是眷恋。
“后来我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动心的,也许最初就是从那一瞬间开始的吧。因为爱意最初都建立在敬佩和信任上,所以你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共度一生的爱人,还是我同仇敌忾的战友、并肩作战的知己、生死相托的伙伴……你几乎占据了我所有感情的全部。”
吴雩嗫嚅道:“……我也……没有那么……”
步重华伤感地笑起来,问:“还记得你把我藏在树丛里,自己迎着歹徒往树林里跑的那个夜晚吗?”
当然记得,那血泊中的夫妇、滚滚烈焰的黑烟、走投无路时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悬崖山谷,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那是年幼的阿归第一次纵身扑向死亡,也就是从那一次起,他的整个人生都在不断向着那深渊坠落,向死而生。
“我看着你跳出树坑,全身鲜血,拼命冲向那些毒贩追来的树林,一下就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从那天晚上起我就一直追着你的脚印往前跑,像是不断追逐火种,一刻也不敢停。”
吴雩好像是做梦一般被紧紧拥抱着,脸颊贴在步重华衣襟间,鼻腔里满是熟悉好闻的味道、他听见步重华声音有些奇怪的哽咽,每个字都好像直接敲在他酸楚的心尖上:“我追了二十年,才终于追上你。”
“不管再危险我都会来接你,你都在梦里叫我了,我怎么能不来?”
吴雩一口一口吸着埋住他鼻腔的味道,像雪松一样凌冽、雨林一样醇厚芬芳,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自己咽喉里不断绞紧的酸楚和苦涩。
那好几秒像几个世纪一般漫长,他终于慢慢伸手反抱住步重华。
那动作很轻而且充满了犹豫,但就像一针无穷的勇气和信心,被直接打进了步重华的心脏里。他立刻更紧、更用力把吴雩勒向自己怀中,仿佛要藉由这个动作,抵抗即将到来的暴雪与动荡,从此永远再不分离。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通向店铺的仓库门被哐哐拍响了,隐约传来大声喊叫的动静——是阿Ken!
吴雩整个人像触电般一颤,步重华立刻握住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慌。
与此同时专案组也通过监控看到了前面店堂里的情景,布帘后一阵骚动,那个汽配店“老板”风一般卷出来,神情严肃紧绷:“那保镖起疑心了!快!他要砸门了!”
步重华迅速压低声音:“抓捕组情况如何?”
“步支队快去,特警刚从目标藏身地传来现场指挥。”老板一把抓住吴雩:“跟我来!”
哐哐哐!哐哐哐!
“喂!吴哥!”阿Ken用力拍打那扇破旧的木头门,脸色惊疑不定,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却一声比一声急:“吴哥你在哪?你好了吗?你再不出来我就——”
咔哒一声门开了,阿Ken砸门的手一下挥空。
吴雩脸上手上都湿漉漉的,像是刚用冷水洗过,边抹鼻端下的水珠边皱眉问:“怎么了?我在跟老板看货。”紧接着便转身向仓库货架走去。
老板正抱着一个轮胎蹲在地上,皱眉苦脸说:“真的不是翻新货啦,你看看这个牌子,这个质量,这个光滑度……”
“你没事吧吴哥?”阿Ken紧追在吴雩身后,狐疑地眯起眼睛,“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吃坏肚子了?”
吴雩说:“没事,冬天太干刚流了点鼻血,你看这不洗了脸么。”
说着他也不再理阿Ken,蹲下身用指甲扣了下钉胎上的花纹,皱眉道:“你这不像是新胎,胎毛都快没了,刀槽看着也不对劲。你这生产年份的钢印是打了重新贴的吧?别动!是重新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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