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但这个……”张小栎心惊胆战地往里头指了指:“要不咱们先问隔壁要点货备着?咱们这审讯室里市委纪委两头都在盯,万一这丫头待会过去了,可怎么交代哇?”
——实习生胆子小,但怕得不无道理,这年头从基层派出所到各大队支队,只要是个讯问室,都装着双重摄像头,一头通市局一头通纪委,自纠自查的年代确实已经过去了。
孟昭有点意动,但犹豫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说:“你先别自作主张,从禁毒支队调东西是大事。连步队都没提,我们就更……”
“准备点吧。”突然吴雩打断了她。
他这话声调跟平时很不同,孟昭意外地一抬头,竟发现这个全队出名的老好人脸色格外难看:
“她真的快不行了。”
孟昭迟疑了下,按着蓝牙耳机:“步支队,我看这姑娘快到极限了,要不要提前跟隔壁禁毒申请下?要不然待会手续多,我怕——”
“她骂她父母什么?”步重华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她,每个字都重重钉在刘俐绝望的眼窝里。
孟昭一哽,只听耳机传出刘俐疯狂嚎哭:“求求你,求求你!!……”
“郜灵为什么成天都在骂她爹妈,她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刘俐像一条脱水的鱼,只张着嘴扑腾,眼珠赤红暴突,死死瞪在步重华年轻俊美但冷酷至极的脸上。
“……不是我害的她,不是我害的她,我只是……”她像是自我催眠般一遍遍喃喃重复,突然崩溃尖叫起来:“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咣当!
孟昭一下没拉住,吴雩大步冲出隔间,重重推开讯问室的门,一把拉开不断用额头狠撞桌沿的刘俐,强行把她按在椅背上,用臂膀死死圈住,不断用力抚摸她后脑油腻蓬乱的头发。
“行了,行了,没事了。”他不停地低哑重复:“冷静点,坚持一下,再多坚持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那瞬间刘俐像是被开了闸,全身上下一边痉挛一边剧颤。如果说她刚才还只是撕心裂肺的话,现在就是要把咽喉肌肉都撕裂了含血带肉地喷出来,那嚎叫完全就不是个人:“我难受!我难受!我好想死,好难受!!……”
“没关系,再坚持下很快就过去了。”吴雩用肩膀压着她,两手把她深深刺进她自己脸颊皮肉的十个指甲拔出来按住,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再坚持下就过去了……”
——我知道。
吴雩背对着审讯桌,没看见步重华那双异于常人的浅色瞳孔突然微微压紧了。
讯问室内外一片死寂,没有人出声,甚至没有人敢动。不知过了多久,刘俐疯狂的挣扎渐渐减弱,尖叫嘶喊也变成了变调的嚎哭,眼泪鼻涕口水就像水龙头般,连着脸颊被指甲扎出的血洞一起糊了她自己满脸,看上去荒唐恐怖,又夹杂着一丝凄凉的可笑。
“我没有害她,我只是不想被怀疑,他们说条子查不出来就会抓人去顶……你要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刘俐神经质地紧攥吴雩衣领,直勾勾盯着他的瞳孔,说:“我没有拿、我真的没有拿——”
所有人同时咯噔一下。
“我真的不知道,她那个东西我没有拿——”
吴雩喘息着回过头,布满血丝的眼底隐藏着一丝恳求,与审讯桌后的步重华对视。良久后步重华终于缓缓拿起手机,拨了隔壁禁毒支队的号。
“喂,老邵。”他简洁直接地说:“把我叫你准备的那管货拿进来。”
·
冰毒装在一支吸管里,随之而来的一大堆审批手续和书面报告已经早就准备妥了。
刘俐瘫在椅子里,吸完毒后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虚幻迷离的状态,脸上黑红青紫,分不清是病态的潮红还是刚才真抓出来的干涸的血。
吴雩坐在刘俐对面的审讯桌沿上,十指交叉搭着膝盖,从上而下近距离望着她,声口十分平缓:“郜灵为什么这么恨父母,她平时真的成天都在骂他们?”
“……”刘俐盯着空气,良久才迟钝地点点头:“她说他们没文化,吸她的血,要害她。”
“那你没有拿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那个东西……”
刘俐无意识地重复,视线聚焦不起来,半晌才听她声音仿佛在飘:“那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我见都没有见过……那贱人每天都像在做贼,喜欢把桶挂在门后,我跟她说过好多次都没用……”
“她把桶挂在门后,是因为有人进来可以立刻发出动静吗?”
刘俐发呆半晌,点点头。
“她有没有说过她在防着谁?”
刘俐没动静。
吴雩换了种方式:“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想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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