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电话里提到的商业险合同,您看下有没有问题。”他将东西递给易大壮,“一共是……”
他按着计算器,算出一个价格呈到易大壮面前。
易大壮看了看,又像模像样扫了两眼合同,突然捏了捏鼻梁道:“哎呦,我看着眼晕,这字太小了。不看了不看了,我总是信你们的,你们这种大公司不会骗我们老百姓的,我签就是了。”
保险员没想到一单生意这么容易谈成,眼里满是喜色,忙掏出签字笔道:“那是那是,我们公司怎么也是行业前十,品质有保障的,您就放心吧。这里要填一下您还有车辆的信息,麻烦把身份证还有驾驶证给我……”
易大壮站起身摸了摸裤兜,摸了会儿没摸到,眉头越州越紧:“咦?奇怪了,怎么没有了?”
他又去摸外套口袋,里里外外全都翻过一遍,还是没有。
苦思冥想一阵,忽地想起什么,易大壮不好意思地冲保险员憨厚一笑,道:“抱歉啊,我昨晚在我朋友家喝高了,这证件好像落他们家了。今天看来签不了了,改天,改天我再找你……”
保险员还没反应过来,易大壮已经强制性地将他从椅子上逮起来,抓着胳膊往门口拖拽过去。
“易先生,你……你先把合同还给我。”被易大壮推出门了,保险员才想起要拿回合同。
易大壮快步回到桌边,拿起那份合同时,抬头朝隐藏在角落的一个针孔摄像头眉飞色舞地抛了个媚眼。
关上门,送走保险员,我从卧室里步出,易大壮也从门口往回走来。
“怎么样,行吗?”
“可以。”我看他伸着懒腰已经准备脱衣服,望了眼墙上挂钟,道,“但还不够全面。”
易大壮动作一顿:“啊?”
“打蛇打七寸,一下不够就来两下,两下不够就来三四五六七八下,打不死也要打残。”
易大壮显然没听懂我的言外之意,满脸不解。
我也不卖关子,爽快解答:“我今天约了五个安起保险员,你每个会面时间控制在一小时内,当心别撞了。”
易大壮瞪大眼,伸出五指惊呼道:“五,五个?”
点点头,我道:“明天还有五个。”
易大壮一下子瘫到沙发上,四肢舒展,两眼无神,像条风干的咸鱼。
“你这是要榨干我啊。我不管,你之后必须要请我吃顿好的,不然对不起我的辛勤付出。”
整整两天,我和易大壮窝在狭小的出租房内,接待了一个又一个安起保险员。
同样的位置,不一样的年龄,不一样的性别,不一样的穿着。十名保险员每个都是从业五年以上人员,聊起投保内容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变着法儿让你往上加保费,将你忽悠得晕头转向,再问你有没有什么疑问。
易大壮道:“这个……第三方责任险,就是说我撞了人,你们公司就能替我赔钱是吧?”
十名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穿着的保险员,坐在同样的位置,面色带着同样职业性的笑容,给出同样的答案:“是的。”
保险员将合同递给易大壮,让他过一遍条款,没问题便可签约。易大壮十次都以看不清条款为由,只翻了一页便还给保险员,十位保险员里,只有两位提到有免责条款,但也只是让他“最好看一下”,并未做强制要求,更未同他详细说明。
这些保险员也都是人精,知道明说“超载不赔”这生意注定是做不成的,就尽可能含糊其辞。若到时候真的出了事故,反正白纸黑字合同都签了,一切以合同条款为主,没视频没录音的,谁又能说是他们的错呢。
让易大壮帮我剪好视频,我又连夜写了一份长达八千字的长信,赶在杨女士案第二次开庭当日打印出来,连着那支存有视频的闪存盘一起,匆匆赶往法院。
因为怕赶不上,我在路上给盛珉鸥打去电话,问他是否已经到法院。
盛珉鸥似乎在走动,能听到那头的细微风声。
“……刚到。”
“对方律师呢?”
“不知道,没看见。”风声一下子消失,他进到了室内,“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还有五分钟到,你在门口等等我,我有东西给你。”怕他这时候又跟我唱反调,我再三强调,加重语气,“很重要的东西,你千万等我!知道没?”
回答我的是盛珉鸥果断将电话挂断的声音。
我瞪着手机片刻,磨了磨后槽牙,拜托司机师傅加加速,说自己有场救命官司要打,去晚了后果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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