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全身都在发抖,手抖得尤其厉害,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宫应弦挥拳头,放在以前,他怎么会舍得呢。可是,可是,他也同样没想过宫应弦会这么对他。
任燚无法去看宫应弦,他直接从宫应弦身上跨了过去,往外走去。
紧绷的时刻过去以后,任燚现在才感觉到身体传递来的警告——疼痛。整个胸腹处钻心的痛,而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心痛还是肋骨在痛,又或者同时在折磨他,疼痛伴随在一呼一吸间,提醒着他这段时间他都经历了什么。
他两腿发软,几乎就要跌倒,只好坐在一个废弃的花坛边上,轻轻地喘着气。
诸多思绪交杂在一起,任燚的大脑依旧是混乱不已,很多之前想不通的问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可又多了其他想不通的,唯一清晰而明确的情绪,只剩下了——愤怒。
极端地愤怒。
他像个傻逼一样被这帮人耍得团团转,他以为自己正在经历人生的至暗时刻,他从不曾这样消沉,结果到头来,他的那些伤心、痛苦、疑惑、愧疚、悔恨,还有之前对宫应弦的那些紧张、担忧、心疼,全都是没有意义的笑话。
他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他的悲喜哪里比得上警方办案重要,哪里比得上宫应弦的正义事业重要,所以他那么痛苦、那么自责、那么害怕,不过是因为他蠢。
就像郑培说的,他蠢。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任燚分辨得出那是谁的,他先发制人,冷漠地说:“不要跟我说话。”
邱言惭愧地说:“任队长,真的对不起。”
“……”
“我们都没想到你会跟踪应弦,防弹衣我们也只准备了两套。因为你实在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而这个计划太重要了,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任燚讽刺地说,“你们抓到紫焰了吗?还不是被他发现了。”
“前面是骗过去了,最后不知道哪个环节被他发现了。但现在青焰、白焰以及他的几个窝点,都被我们端了,他的骨干成员里,只有橙焰、也就是张文和蓝焰还没有抓到,而蓝焰的身份,我们已经有了眉目。紫焰现在几乎等于光杆司令,接下来只能逃亡了。”邱言补充道,“这个我们布了三个月的局,取得了非常大的胜利。”
“三个月。”任燚喃喃道,“所以你们早就抓到黄焰了,却一直不告诉我。”他没有一天不祈祷尽快抓到害死孙定义的凶手,对中队、对孙定义的父母及未婚妻有个交代,结果最关心的人,是最后知道的。
“任队长,你完全有理由愤怒,我们都对你感到很抱歉。但……我们确实也是有苦衷的。一方面来自破案的压力,一方面来自上面对我们翻案的阻挠,我们不得已只好暗中行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够了,你们做得都对,我无话可说。”任燚低声说,“不要再来烦我了。”
邱言看着任燚写满拒绝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转身走了。
逐渐地,有更多的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开了进来。
急救员把任燚扶到了担架上,戴好护颈,用听诊器听着他的内脏:“任队长,你还想出院吗。”
“我这不出了好几次了。”任燚不禁自嘲。回想起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折腾自己,而宫应弦冷冷地围观。
“真的要把你绑起来了。”
任燚老远见着宫应弦朝自己走来,隔着这个距离,他都能看到宫应弦肿胀的半边脸,他道:“快让我上车。”
“啊?哦。”
“任燚。”一个穿着救援服的高大男子率先跑到了他面前。
“严觉?”任燚看到严觉那熟悉的装备,莫名地心中一暖,无关是谁,只是那一身衣服,就已经足够让他安心、让他怀念、让他感慨。他发现自己好想这身衣服,他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脱不下来,现在却觉得自己很难再穿上,思及此,鼻头也酸涩起来。
严觉见任燚眼圈发红的样子,以为是他的伤痛所致:“很严重吗?哪儿不行你跟急救员说啊,你怎么这么不要命啊两次从医院跑出来。”
任燚摇头:“没大碍。”
“放屁没大碍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瘦成什么样了。”严觉摘下手套,摸了摸任燚的头,叹道,“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任燚无精打采地说:“不好意思,不用再担心我了,死不了。”
宫应弦远远见着任燚与严觉和睦的样子,本就缺乏过去的勇气,如今更是举步艰难,可他嫉妒得冒火,急得烧心,脚步在原地踌躇。
严觉也发现了远处的宫应弦,他一眼看出了俩人之间肯定有点问题,不然宫应弦早冲过来恨不得把他拱开了。于是他故意低下头,用身体挡住了宫应弦的视线,在任燚耳边说道:“怎么,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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