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甚至会感激那些幻象。
毕竟跟他一起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多出了声音、画面,所以他思考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他听不到也想不起顾重的事了。就像小时候,每当他难过的时候,那只老虎就会哄他睡觉,跟他聊天,他也就不记恨徐斯了。他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好的、坏的,零零碎碎,他记不清几件事情,只模糊地记得,他弹钢琴的模样。琴键黑白分明,就好像这个世界也是泾渭分明,他飞舞的手指好像不仅能操控音乐,还能审视是非。
一切都是音乐的,包括他。他是活在音符里的。是音符拖着他生长的,把他从泥里一举托起。当他偶尔清醒时,他会发现他正在弹钢琴,音符从他的指尖飞扬,他熟练地捡起了一件又一件的乐器,好像从未丢下过。他又重拾作曲,当他思如泉涌时,他能谱满十几页纸,但有时却连一个音符都没有。
他诡异地、如愿地想不起顾重。
第二十二章
杨茜的事情又出现了反转,沈望是事情发生的次日知道的。蓝鹤告诉他的。那天,蓝鹤急冲冲地找到了他的住所,眼下是深深的乌青,像是一晚没睡,问他有没有看到新闻,他茫然地盯着蓝鹤,然后蓝鹤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杨茜想和我同归于尽。”
给蓝鹤倒了杯热茶,他今天精神很清明。
“我和杨茜以前在戏剧学院时,交往过。”
沈望一怔。
蓝鹤说这话时,很是艰难,他看向沈望的眼睛充满了恳求。
他絮絮叨叨地给沈望讲起了从前——
他和杨茜交往两年时,曾经一起去试镜某个电视剧,而杨茜为了上位而跟了导演,为了跟他斩断情丝,不留把柄,她要求导演把他辛辛苦苦拿到手的男二戏份全部删光,两人彻底反目。而他多年来兢兢业业地演戏,终于能在娱乐圈说得上话,偶尔和杨茜参加了一个综艺。他最后言辞恳切地说:“我以前的确很恨她,但是爆料的事的确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拿我多年来的事业开玩笑?”
“她以为是我做的,为了报复我,她爆了我和导演的事。”
沈望恍惚地想起跟他同宿时,他半夜出去,闫怀说他总是出入导演的房间。可沈望依旧想不通,和综艺节目的导演睡,能有什么好处?不像电影和电视剧,综艺节目的导演几乎没有实权,无利可图。蓝鹤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疑惑,眼神飘忽地说:“我只是想让导演在剪辑的时候……”
就为了这个?
沈望简直难以置信。一个位居二线的演员,居然会为了这样的理由接受潜规则。
如果他没有记错,节目组的导演可是个大腹便便、头发稀疏的中年男性,而眼前的蓝鹤道路光明,甚至被裴导赏识。蓝鹤笑了声道:“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多做一次,少做一次又有什么不同?像你这样一路坦荡的,自然不能理解其中的龌龊。”
他总是看不透蓝鹤,但蓝鹤此刻在他面前却显得卑微而渺小,那锐利、复杂的眼神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低垂的、恳求的眼神。正如蓝鹤所说,或许因为他未曾经历,所以不懂深陷泥潭的痛楚。沈望想了想,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蓝鹤惊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沈望看到他如此惊讶,忍不住轻笑:“你要是不相信我会帮你,你又何必特意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
“你有什么要求?”
不知为何,蓝鹤看他的眼神很戒备。
他回:“我没什么要求。”
“你明说吧,虽然我不如你地位高,但是你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
沈望有点恼怒:“真的没有,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为什么不换个人?”
“因为这个忙,只有你能帮。”蓝鹤闭了闭眼睛:“对不起。”
“你说吧。”
“我希望你能发声明,否认我在半夜频繁出入导演的房间,她爆的图是我们在敦煌时的照片,那时你是我的室友。”
“只要你能出声明,我再表示那张图的时间不准确,谣言也不攻自破了。对于我们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演员来说,同性传闻是很致命的,我演的本来就是主流的偶像剧,要是被观众贴上潜规则、同性恋的标签,我的演艺生涯也就基本结束了。”
蓝鹤说得很落寞,沈望知道他说得没错,杨茜的事情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关注度很高,他现在被拖下水,质疑声不小。他和杨茜一无交情,二无怨怼,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扯不到他的身上去,发个声明对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自然应下,蓝鹤的眉瞬间放松了下来,像是落下了个巨大的担子。然而失了话题后,两人便不再有话说,沈望随口提了句:“既然不是你,那爆料的人是谁?还有谁和杨茜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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