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夏黎初仔细想,导演就在找人了。
他过去时正好遇见徐卓晏,对方正在跟乔真说话,两人的视线隔着远远的距离产生了交集。徐卓晏弯弯嘴角,夏黎初只欲言又止地看向他,最后也笑了笑,轻呼一口气往场内走去。
乔真说着说着就发现大老板在走神,于是只能轻轻咳嗽一下,说:“徐先生,黎初的工作安排大致就是这样。”
徐卓晏蓦地回神,脑海中还是夏黎初那个复杂的眼神,“嗯,今年下半年他要上学,你不要替他接太多工作,计划有变我会通知你。”
乔真点了点头。
晚上一回到酒店,徐卓晏就把孩子交给了秘书,然后把夏黎初带回了卧室。他把人按在沙发上,直视着夏黎初的眼睛,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接下来的时间就变得格外漫长。
夏黎初的嗓子就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近在咫尺的那人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和焦急,此刻的徐卓晏很是坦诚,把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呈现在了徐卓晏面前。
夏黎初觉得或许自己也该坦诚一些,他应该相信徐卓晏是一个强大的人,能够跟他一同面对困难。
“我今天找沈泽聊了聊。”夏黎初缓缓开口。
徐卓晏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怔忡,接着他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夏黎初,一手抵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呢?”
夏黎初答道:“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徐卓晏并不意外,那这也就意味着夏黎初知道了所有,并且愿意直面那些事情。一种欢喜的情绪从他心间升起。
“那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徐卓晏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他抚摸着夏黎初的脸庞,终究还是心软了,“或者我问你答。”
夏黎初嘴唇张合几下,然后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了徐卓晏怀中,满是眷恋与依赖,“沈泽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一句话便解释了全部。
四年前最大的一桩误会就这样摊开来说明白了。夏黎初只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好像四年间的负重前行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终点,有人帮他轻轻柔柔地卸下了肩上的重担,还给了他最需要的怀抱。
“徐卓晏,对不起……”夏黎初还是没能忍住,他的手指紧握着徐卓晏的衣服,声音沙哑又颤抖还带着一点点哭意。可他哭又是那种很小声的哭,不带半点儿声息,只是身体不停的颤抖,悄悄把那处布料沾湿。
夏黎初总是哭得这样让人心疼。
徐卓晏的呼吸渐沉,当初那种痛被印入了骨髓,随着那一声声对不起,它们便开始肆虐,在他的身体中翻来覆去搅动。这是只有夏黎初才能带给他的痛。
可他很快就发现当初的那种痛并不算什么。
那处被哭湿的布料起初只是带着一点儿灼热,但那点儿灼热很快蔓延开来,像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把徐卓晏的身体乃至灵魂都烧了个通透。
他的初初怎么在哭呢?那这样的哭泣又在那四年中重复了多少次?
有些真相从沈泽嘴中说出与从夏黎初嘴中说出是完全不一样的。徐卓晏原以为在昨晚他便已经练就了铜墙铁壁,可夏黎初才说一个字,一切便都土崩瓦解。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就是……”夏黎初悄悄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红透,里面潋滟着水光,“我骗了你。”
夏黎初又抬手摸了摸徐卓晏的手臂,“很痛吧?出车祸的时候是不是很痛。”
若是夏黎初对当年那件事有什么后悔的,那便只有这一桩。他打着为徐卓晏好的名头做了那些事情,可最后却让徐卓晏遍体鳞伤。
徐卓晏没有追问是谁告诉的夏黎初。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住夏黎初,“那你呢?”
小傻子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怜。
徐卓晏缓缓说:“你痛吗?是不是还哭了,你一贯娇气……那时候却怎么会那么胆大,还那么能吃苦?”
徐卓晏的声音喑哑,像是在极力隐藏着什么,黝黑的瞳仁中藏着数不尽的深沉疼痛,那一把把刀刃对着的却是徐卓晏自己。
是啊,那时候吃了很多苦。吃不好,住不好,还怀着一个孩子。可最最让夏黎初无法忍受的是孤独,那是只有徐卓晏才能填满的空缺。
怀胎九月,夏黎初最爱守着的就是那扇明亮的窗。南方的冬天短暂却寒冷,有些微微小雪,更多的是凛冽刺骨的冰凉雨水,潮湿、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夏黎初总是幻想,徐卓晏或许会出现,会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我们一起迎接孩子的到来。
日复一日,直到孩子的降生,夏黎初也没有等来那个人。年复一年,夏黎初仍旧没有等来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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