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座茅屋,正是师兄弟二人亲手所建。
并非是如修士一般以灵材炼制仙府,反倒是用肉身的气力,伐木、割草、和泥,一砖一瓦,搭建起来。
到建成后,虽是略有几分简陋,可是其中却也含有一些归真之理,以小处显妙处,看似平凡,却并非平凡了。
这茅屋建成后,徐子青不由微笑。
此中趣致,此中心意,别样不同。
而住下之后,徐子青仍是自称大夫,只不过初时也还是不得信重,他心里有数,从不急切。
何况在各国之内,近年还有天灾,他也间或出行一趟,与师兄一起,救治灾民。直到那天道再不降下灾劫,各国国力逐渐复苏,他们师兄弟两个,也渐渐少有出村,只在这乡村之内,体悟最平稳安然的生活了。
转眼间,就是这些年过去。
徐子青与云冽不曾运转功法,也刻意使肉身随年华流转而生出变化。
在二人无意之间,也如凡人一般生出了白发。
他两个这些年来,也一如凡人般同寝同居,亦如凡人一般,因两情相悦而痴缠情事。他们并不去运转那双修之法,只身体缠绵,情爱缱绻。
日子久了,徐子青恍惚觉得,自己好似真陷入那一世凡尘。
他仿佛非是红尘炼心的徐子青,而是自幼与师兄一同拜师,之后一同长大,日久生情,再不肯分开,一切水到渠成。
师兄为剑客,他为医者,两人一生磨难无数,却也救人无数……待繁华落尽,回归本真,要在一地共度余生。
又好似……恍恍惚惚里,他和师兄已然恩爱此生……
已然一世携手……共白头了。
然而,好似陷入凡尘,也依旧不是真正陷入凡尘。
徐子青的意识清醒,并未彻底沉迷。
且云冽亦然。
两人一面将心境沉浸,一面又有心境超脱,正是互相映证之余,尚且要细细体味这一场似真似幻。
凡人之情未必不及修士之情,师兄弟两人难得不再记挂修炼,亦不再记挂成仙,只一心一意两厢厮守……那从前因修炼而浅淡隽永的情意,也变得愈发浓烈,如醇酒精酿,日久弥香。
徐子青梦回之间,偶尔轻叹。
若他与师兄真是凡人,如此过上一生,亦……无甚不好的。
?
刘夋自打回来后,就果真要做个农汉,待得第二日起,便要下田做活。
只是他多年读书,尽管身子还算健壮,一时间却也难以上手,要当真做上个整日,又大有吃不消之感。
但刘夋素来是个执拗之人,从前读书,他便可孤身在外一心读书,如今要种田,他自也是发了狠的,绝不会有半点懈怠。
渐渐他是学得熟了,这身子骨,也不多不少,出了些问题。
后来,刘夋自是在村人提议之下,前去拜访那位徐大夫——从前有村人因太过劳累伤了身子,亦是由徐大夫妙手回春。
而自打那日徐大夫救了自家老娘后,刘夋对徐大夫也颇为相信,对云先生与徐大夫不离不弃,更是充满好感。
这好感之下,他自然也想要与两人结识,且看他们也必然是有许多“故事”在身之人,对刘夋而言,也是十分神秘,叫人想要接近……
于是,刘夋便借此机会,上了门。
第721章 善报
徐子青与云冽本在屋中对弈,正是脉脉温情。
忽听外头有人扬声唤道:“徐大夫,可在家否?”
徐子青自是回道:“若是有事,且自己进来罢!”
这声音他还记得,乃是回来不久,由读书人转做农汉的刘家后辈。
随即篱笆打开声后,一人走进屋来:“徐大夫,我可是打扰了你?”
徐子青站起身:“老夫不过闲来消遣,称不得打扰。刘家小哥前来此处,不知所为何事呢?”
刘夋面向这般温和亲切之人,略有些手足失措,便摸了摸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如今想来重归田园,无奈上手颇难,身子似乎有些不妥。此来是想求徐大夫为我针灸一番,也叫我快些适应下来。”
徐子青自无不允,便是微微笑道:“如此,刘家小哥且在那榻上伏下,老夫自为你针灸便是。”
刘夋自然听从医嘱,撩起衣衫,趴在榻上露出了脊背。
徐子青稍一看过后,又道:“无事,约莫针灸三四回,也便妥了。”
刘夋听得,立时称谢。
然后,徐子青果然为刘夋针灸起来。
刘夋只觉得针灸之处一派酸痛,待过得片刻又是十分舒坦,心里很是放心。他因着想要与两人结交,也寻了几个话题,开口与他谈说。
他这般心思,徐子青一眼便已看穿,而后也笑吟吟与他闲谈,言语平和,如流水淌过,使人听得,又是再熨帖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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