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阳虽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娘子,但也知道这三人话里是什么意思。
每每动荡时代,女人,小孩,老者皆是牺牲品,后二者将成为累赘,任其生死,而前者往往会成为男人的玩物,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与爱护,唯有无情的冷血的强者,才能在乱世中生存。
“多谢老者好意,我与霍郎本已有下山的打算,又有老者建言,”洛青阳拉住霍启的胳膊,深深望他一眼,“如今却也是要另寻出路了。”
既闻霍启同洛青阳已有下山的打算,他们三人也不在多说什么,为他二人指明了下山的路,双方也就告了辞。
分开之前,霍启状似无意的问了山中大概有多少人,老者虽不知道确切的人数,但告诉霍启山里藏匿的人不少。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二人寻觅了一会也就下了山,这一路下来可比刚才顺利得多,他们又来到原本栓马的地方,却只看见正低头吃草的青駹,另一匹马不知所踪。
霍启过去检查缰绳,只见树干上原本拴着两匹马的缰绳已经被人为割断,他们猜测可能是山里的难民或是经过的土匪发现了这两匹马,将其牵走。而青駹极具灵性,必是自己又跑了回来。
既然只剩下一匹马,两人只能共乘。霍启先上马,伸手来牵洛青阳,青阳看了看霍启受伤的手掌,心疼的抿抿唇,只扶着男人的胳膊,自己踩着马镫上去了,他还要抢过驭马的活儿,霍启没让,开玩笑道,
“手上不过是小伤,让小娘子操心了。”
霍启有一个特质,那就是他即使说着轻松的话题,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起伏。
洛青阳听霍启调侃自己,又是这样的严肃语言,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假意的将手肘向后一杵,一个并没有什么力气的‘惩罚’落到霍启的胸前,
“我堂堂男儿,哪里是什么小娘子,将军莫要欺负我。”
霍启就着洛青阳后退的动作,整个将他搂在怀里,二人便这样情谊绵绵的相偎在一起,慢慢的踏马前行。
东荆地处南方,又有长江经流,气候暖湿,冬季不似雍京万物凋零。周围仍有青山幢幢,连绵起伏,好不壮观。梅花五岭的美色更动人,他两人坐在马上,离得远了就能将其一览无余,实在很有几分惬意。霍启轻夹马腹,没受伤的一只手拉着缰绳,青駹似也知道主人心思,只慢悠悠的走着,这二人不像赶路,倒像踏青。
行了一段路程,霍启突然问洛青阳到,
“世子为何定要跟着霍某来梅岭,万一路上真遇到了危险,世子难道不担心?”
看了一路景色的洛青阳悠闲得很,也有了同他开玩笑的心思,漫不经心道,
“可能我心系苍生吧,再说了,不是还有将军么。”
霍启听后果然低低笑了,
“世子自雍京一路行来,见了这许多事务,可有什么感想?”
我在霍启怀里的洛青阳认真想了想,是以好半天才给出答案,道,
“一路南来,收获颇多,但有一条最为深刻。”洛青阳一改之前的轻松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霍启顺着他的话接到:“什么?”
远方苍茫山色映在洛青阳一双黑亮的眸中,可他脑中浮现的却是流民们一路奔逃的景象,他一字一字道,
“我越发体会到,什么叫做‘天下本无事,庸人妄朱紫。’”
“天下本无事,庸人妄朱紫。”霍启将这句诗在口中反复念叨两遍,不得不赞同的点点头。
顿了半响,洛青阳忽然反过来问霍启,道,
“将军可知这诗接下来的两句么?”
霍启作为曾经名满雍京的才子,这自然难不倒他,
“既抱屠龙术,太平唯在子。”只刚念完,他便懂了洛青阳的意思,道,
“世子这是在为太子说情?”
一下被猜中心思的洛青阳被噎住,支吾道,
“将军为何这般敏感,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在京中听闻将军早年的事迹,知道将军和天成哥之间有些矛盾,所以……”他没有说接下来的话,而是巧妙的转换到洛天成的治国之才上,“天成哥在一众皇子中,无论治国术或是爱民心,皆无出其右者。”
他见霍启依旧一言未发,以为他不大乐意听洛天成的事,继续解释道,
“我说这番话并非出于私情,可将军是公私分明的人,不应当将私人恩怨加诸于朝堂之事,毕竟天下安定,是所有人的心愿。”
霍启的确不太乐意洛青阳提及洛天成,但却并不是因为他试图化解自己同洛天成之间的矛盾,而是他不喜欢洛青阳时刻将洛天成挂在嘴边。
至于他同洛天成的恩怨,也不是一句话就能化解,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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