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阳在确认消息后立即赶往江府慰问江泽夫妇,但他只见到了江泽,却未见到霍长砚。向来白面美须的江泽似乎一夕间老了不少,朱紫朝服加身也再找不到之前挺拔轩昂的气势,他似乎极为疲惫,府上之事太多,已是应付不来,探望宾客之事多是府上管家操办,霍府的王管家也被临时借调过来处理各种事宜。
洛青阳登门时,接待他的正是王管家,这是二人归京以来第一次见面,谁也没想到会是此番情景,王管家事情多,几乎忙得脱不开身,但他还是仔细慰问了洛青阳近来状况,青阳一一答了,又从他这处探问了霍长砚的情况,王管家只摇头,叹气道,
“自婉儿小姐走之后,大小姐就像失了魂魄,被人抽了筋骨一般,宛如行尸走肉,终日以泪洗面。”
江婉是王管家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虽未能亲自带上几回,但到底是自家小姐,突然说没就没了,可知他的心里必定也十分不好过,洛青阳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让他务必保重,也多帮衬江大人。
管家领了他的好意,而后反倒劝慰起洛青阳来,
“老奴知道世子与婉儿小姐感情深厚,但人有祸福旦夕,婉儿小姐红颜薄命,不幸早逝,还请世子放宽心。更有一事,老奴还要拜托世子。主子即将回京,婉儿小姐是主子的心头肉,自幼便非常宠爱,主子知道这个消息后只怕悲痛欲绝,那时还请世子务必多多宽慰主子,老奴,老奴感激不尽。”
说毕王管家要跪下谢恩,洛青阳连忙弯腰制止他,道,
“本是分内之事,管家又何须至此。”
他这一弯腰倒是恰好见到门外廊下与人寒暄道别的江泽,来客被下人领走后,江泽便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整个背脊都塌下来,尽显老态,他不得不扶住一旁的红漆柱子,稳住身形,而后抬脚提步,却是踉跄蹒跚,茕茕背影配上江府寥落萧瑟的庭院草木,竟显得无限凄凉。
此情此景忽的叫洛青阳鼻尖儿一酸,泪水就顺着面颊滚下,自下巴尖儿处滴落到王管家枯槁的手背上,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意,王管家惊讶地抬头,发现洛青阳已是泪水涟涟,
“世子,世子……”
洛青阳摇头,示意管家无需安慰,他擦了擦泪水,深吸一口气后,眼神空洞地盯住地面的某一点,皱眉道,
“管家说的,我如何不知,只是,只是,霍郎要是知道婉儿没了,我真不知,真不知如何才能安慰他。”
江婉去世才没几天,街头巷尾早已流言汹汹,有人说这是江婉之死正是江府下人所为。江婉生来跋扈骄纵,对待下人苛刻严酷,被一怒之下奋起反抗的后院奴仆不小心推落水井,溺水而亡。又有人说江婉还未及笄,却私会男人,珠胎暗结,未出阁的女子却有身孕乃为荡妇之举,江婉惊慌羞怯之下投井自杀。流言的说法很多,远不止这两种,然这两种因为最能附会雍京百姓的喜好,流传得最多也最广。只是处在漩涡中心的江府一直缄口不言,自然,关于江婉为何而死?是自杀还是被人所杀,外人皆无从知道。
江婉的死亡如同飓风席卷天地,将其他的一切消息掩埋,以至于四皇子洛天纾归朝一事除了在朝中引起轰动外,竟无其他反响。
流言仍在发酵,如同洛青阳的担忧一般,日日薄积,只待鼎沸的到来。这样的焦虑终在霍启归京之日达到顶峰。
持续三年之久的荆州战事终于结束,凯旋的将军和他的战士们胜利而归,太子洛天成亲自出城迎接,雍京百姓夹道欢迎,只是如此盛大的仪仗,却没能等来跨坐高头大马的三军首领,霍启。
大军凯旋,领军的却是张信张勇两位副将,而将军霍启却不见踪影,张信自知此次有罪,甫一见到洛天成便跪下请罚,
“将军已于三日之前归京,婉儿小姐之死令将军痛不欲生,大军凯旋本是幸事,将军自知无法对之以笑颜,唯恐冒犯皇威与东宫,故特令下官与副将张勇领兵而归,有罪之处,但请殿下责罚。”
迎于城外的洛天成今日一袭墨蓝长袍,他负手而立,静静听完张信一番陈述。今日雍京有大风,风声猎猎,吹起他的衣摆,纯黑描金的宫靴显露出来,腰间环佩叮当作响。东宫亲自迎门,自是荣被三军,霍启此举即为无礼也为犯上,旷古至今只怕也是极为少见,若是常人此时必会大发雷霆,连坐三军,但洛天成却只是风清云淡地一笑置之,道,
“大军离京四旬有余,路途奔波,霍将军功高劳苦,乃有功之臣,其方被丧妹之痛,悲伤之情,人尽有之,本宫亦能理解,张副将领军有功,运筹帷幄,三军风餐露宿,力战克敌,本宫自当按律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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