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梦华录 作者:君子坐怀乱【完结】(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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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砚立于江泽右侧,正吩咐婢女布菜,见他二人说话,拉了霍启坐下,笑着道,
“你姑父说的对,家里还讲这多虚礼,快坐下。”
霍启依言。
一切都布好后,开始用食,席间江婉讲了许多近来发生的趣事儿,贵族家里都讲求食不言寝不语,但江婉却不然,总爱在用饭时说点什么,霍长砚溺爱她,由着她来,但江泽却严厉呵责了几句,江婉有些委屈,却也不敢讲话了。
霍长砚不满江郎一脸严肃,放下手中的银箸,拉了拉相公衣袖,递给他一个眼神,
“启儿就要启程前往荆州,我听说那红巾匪凶残野蛮,去了说不定何时才能回来,你作为姑父,难道不曾有什么要交代的?”

霍长砚不满他二人皆是闷声用食,刻意制造话题,刚刚被禁言的江婉也忍不住悄悄打量爹爹,但见江泽仍是不苟言笑,心里思忖着自己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缓解这诡异的氛围。
此时江泽却接话了,他放下手中的食具,
“你出镇平凉已有十载,这些年的功绩朝廷上下皆有目共睹,未辜负恩丈在天之灵,荆州战事诡谲难测,你自己需多加留意。”
他虽未指名道姓,但这话明显是冲着霍启说的,霍长砚听了,方才舒了一口气。
“多谢姑父提点,桓宴未料此次朝廷真会命桓宴带兵,桓宴定万事小心,更不会辜负朝廷期望。”
霍启顿了片刻,终是举起杯中酒,一吐心中藏了多年的话,
“侄儿十载边境生活,常于夜中思量,渐悟得姑父当年苦心,侄儿愚钝,年少轻狂,不知守拙,是以招来诸多祸事,体悟了许多载方才明白姑父深意。这些年不敢与姑父书信来往,非心中埋怨当年谪贬平凉一事,而是,而是。”
言至于此,霍启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江泽摆摆手,霍启口中未完之话,他自然知道是什么,
“玉姝之事已经过去,当年我难免有迁怒之疑,明知玉姝体弱,又思你成疾,却偏要执意送她回会稽,未曾想玉姝的身体根本受不得颠簸,这本是我的错。”忆及此,江泽不禁又想起自己那骄纵多情的妹妹来,只是斯人已逝,徒留念想,“玉姝走了,你我便当知应珍惜现下,若她知我同你因她成水火不容之势,小丫头只怕又要伤心了。”
‘小丫头’是嫂嫂霍长砚给江玉姝取的小名,江泽古板守礼,闺阁之间同霍长砚也是相敬如宾,从不会唤人以这样的小名,可见其对江玉姝的宠爱。
“终是我对不起玉姝,歉疚在我心中埋了十几载,皆未能寻得机会说出,这道歉来得太迟,玉姝必是等得着急,这杯酒,我敬玉姝。”言毕满饮了杯中酒。
一旁的霍长砚听得霍启说了这些话,眼中早就泪光闪烁,“行了行了,本就是送别宴,你二人还尽提些伤心事,”江婉悄悄给霍长砚递了锦帕,霍长砚拭了拭眼角泪花儿。
多年前,江玉姝进京,雍京于她本是人生地不熟,最亲近的人当是江泽,但她却与霍长砚最交好。江玉姝冰雪聪明,霍长砚也将她引为亲近之人,对她照顾有加,现在听霍启突提起故人,唏嘘之意,不胜言表。
江婉最是受不得这样的悲情,江玉姝去世时她的年纪虽小,但那样倾城绝世的奇女子香消玉殒,谁能不动容?何况消陨的还是自己的小姑姑。
霍长砚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也跟着黯然神伤,心里又是一阵心疼,只得强忍了悲戚,张罗大家用食,
“瞧我们,只顾着说话,菜都该凉了,你二人都是忙碌之人,吃完了事还多着呢,快些吃吧。”
她有意避开江玉姝的话题,只问了霍启许多行军事宜,见他一一安排妥帖了,放心的点点头,又说等霍启下次回京,她定要给他物色个好姑娘,这一来席间悲意便冲淡不少。
霍启与江泽冰释前嫌,这饭用的自然也是其乐融融。
用完饭后,霍启要赶回府中处理军务,江婉却悄悄拉了他的手,问他,
“启儿哥哥,这次南下荆州青阳哥哥也同你一起前去么?”
霍启听江婉提及洛青阳,这几日心中刻意压制的情绪顷刻翻涌起来,他袖下双拳紧握,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行军凶险难测,世子天潢贵胄,怎能一同随行?”
谁也不知,这一南下,他是否还能再临雍京,洛青阳那样的人物,唯有繁华的雍京才适合他。
但心中那坠坠之感,浮躁之意,却又叫他难受得很。
他不日将要前往荆州之事,京中人尽皆知,他可会同自己一般辗转反侧?亦或,自己不过是环绕他身边的一个常人罢了,走了便走了,少年心中甚至不会掀起丝毫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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