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茂春对此很高兴,每天都跟白可说很多话。现在白太太她们的关注点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她们在找遗嘱。
白茂春的妹妹白茂秋每隔一两天也会到医院来,身后总跟着人。白可这才知道,原来姑姑白茂秋是名都市委中唯一的女高官,那些人叫她“白副书记”。
白茂秋是典型的女强人,开始几次见了白茂春都忍不住掉眼泪,狠狠数落他,完全无视白可,白茂春也只纵容地微笑,还让她工作忙就别总往医院跑;后来白茂秋接受了事实,可以淡定地跟白茂春谈很久,对白可也渐渐和颜悦色起来,有一次还送了白可一块最新款的掌上电脑,让他拿到外面去玩。
是的,拿到外面去玩,重点不是玩,是外面。白茂秋过来谈事情时,通常不让其他人听。
这天白茂秋又抽空到医院,白可就自动自觉地出去找左饕。
穿过老干部疗养中心公寓楼,进了园子,一片鸟语蝉鸣。白可远远看见左饕跟一老大爷,每人坐个小板凳,在树荫底下手谈。不光手谈,嘴上也嘚啵嘚啵不停。
二人跟祖孙俩似的,一色的亲民白汗衫大裤衩子,脚边放着团扇,脖子上挂条毛巾。旁边有个衣冠整齐的警卫员,帮老大爷捡子儿。
白可还没走近,就听老大爷生气地嚷嚷:“左饕你怎么玩赖?!”
左饕淡定又落一子,“玩赖的是您。我开盘都让您3子了,您还要连着下。”
白可觉得奇了,左饕的围棋下得并不好,没想到这位老人家水平更不济。
老大爷吹胡子瞪眼,指挥警卫员,“去!你去把他那个子儿给我拿出来!那是我相中的叉儿!”
白可眨眨眼,好业余……
左饕重重放下棋子盒,面瘫脸说:“您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跟您玩儿了。”
“嚯!你有种!”老大爷气呼呼地喝了口茶水,撇过头不看左饕,翻白眼儿。
他是棋迷,然而天赋异禀,一手棋下得奇臭无比,棋品又出名的不好,好不容易才出现个左饕。左饕要是不跟他玩,就没人愿意陪他下棋了。
白可走到他们身边伸头看棋盘,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微妙。
左饕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就陪黄爷爷随便玩玩。”
姓黄的老大爷哼哼着说,“随便玩还耍赖!”语气极端不屑。
左饕:“……”
白可蹲下+身细读棋盘,黄老爷子懒懒瞄了他一眼,“干什么——?你会下棋么?”
大龙有时候是种累赘,初学者之间下棋经常就是互相杀大龙。可这两个人,连大龙都看不出来……
白可微笑,“黄爷爷,您不用抢他的叉儿。”
黄老爷子鄙视地看着他,“娃娃,这你就不懂了!只有占了这个叉儿,我才能围死他!”
“您就让他放那。”白可轻轻指点了几个位置,“您这么落子儿,一样围死他。”
黄老爷子怀疑地上下打量白可,又低头沉思作长考状。15分钟后,黄老爷子头顶“叮”地亮起一盏灯,眉开眼笑,“对对!就这么下!哈哈左饕,这次你又输了!”
左饕:“…… 喂!”
黄老爷子赢了棋很高兴,越看白可越顺眼,回头跟警卫员说:“这个娃娃长得好,是不是跟年画儿里面走下来的小金童似的?”
警卫员两个脚跟刷地铿锵并拢,站得笔直,“报告首长!他长得没有年画里的小金童胖!”
白可:“…… 抱歉。”
黄老爷子兴致正高,挥挥手表示自己不介意,颇感兴趣地问白可道:“娃娃,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可刚刚才有的笑模样又不见了。
管得着么您,左饕瞪了黄老爷子一眼。
黄老爷子不服气,跟他对着干,“哎我问问怎么了?”他这次生病后,脾气秉性越发向小孩靠拢。
白可勉强笑笑,“我父亲生病了。”
“啊”,黄老爷子大咧咧问,“什么病啊?”
“肝癌。”
“哎呦,这可是大毛病!”黄老爷子上下找烟,可哪还能被他找到。“你爹谁啊?”
“他叫白茂春。”
黄老爷子手猛地一抖,抬头看警卫员。那警卫员点点头。
黄老爷子不再胡搅蛮缠,细细扫视白可,严肃问:“你是许博温的外孙?”
白可愣住,“您认识我外公?”
黄老爷子颤巍巍站起身,摇摇头,被警卫员扶过往回走,疲惫地说:“左饕娃娃,今儿这棋先不下了。”继而一声长叹,“这头老倔驴唷——”
左饕与白可面面相觑。
秋分,丹桂飘香,蟹肥菊黄。
白茂春病逝,年仅58岁。
白家为他办了极隆重盛大的葬礼,明都各方政要和商界名流几乎全部出席,还有许多人从外省特意赶来参加。江南白家也派来了家主的次子白瑛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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