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倚着山壁,山壁上有一幅用利器划出来的五六人高的人像。那人伸开双臂,仿佛迎面清风,一派恣意之态。山壁前竖着一座竹楼,旁边有一个清波荡漾的蓄水池。
姬妙花指着那人像道:“这是我师父。”
端木回春道:“好画风。”
姬妙花道:“我师父亲手刻的。”
端木回春道:“好身手。”
姬妙花笑道:“若他知道你这般欣赏他,兴许他就不会一个人跑去沙漠里自寻死路了。”
端木回春听得一怔一怔的,“自寻死路?”
姬妙花道:“我师父初入江湖,靠的就是一身水下功夫。师父说,当年中原有个高手叫纪辉煌,武功极高,在地上从未遇到过敌手。后来我师父约他在水下比斗,两人不分胜负。”
若换做其他人,听到他师父一己之长攻对方之短还落得个不分胜负的下场,定然会大大取笑一番。但端木回春与中原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从小听着纪辉煌不败神话长大,纪辉煌武功高强的烙印深深镌刻在他心中,因此听到他师父与纪辉煌比了个平手,不但不觉他丢人,反倒觉得他师父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你师父为何会在中原?”端木回春问道。
姬妙花笑道:“我师父是中原人,出道时自然在中原咯。”
端木回春一愣,“你师父是中原人?”
姬妙花道:“曾经是。”
端木回春问道:“那为何会来西羌?”能够在水下与纪辉煌打成平手,他师父陆地上的功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即使在中原也能扬名立万,功成名就,何必跑来西羌?
姬妙花道:“因为我师母。我师母当年是圣月教长老之女,师父对她一见钟情,一路从中原追来西羌,成婚之后便留在了圣月教。”
难得他主动提起圣月教之事,端木回春焉会放过机会?他又问道:“你师父既然是圣月教的长老,又为何要另建绝影峰?”
姬妙花刮着他的鼻子道:“亲亲这么关心我师父的消息,莫不是爱屋及乌?”
端木回春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峰主若是不便回答,大可不必回答。”
“从今往后,绝影峰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再分彼此?”姬妙花拉着他往竹楼的方向走,“只要亲亲想知道的,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等我说完,饭菜都凉了,不如我们上竹楼边吃边说。”
竹楼共两层四间屋。
第一间屋没有门,只有一张矮桌。
姬妙花在矮桌边坐下,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放在桌上。
菜都是素菜,青菜萝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姬妙花亲手为他盛上饭,又将筷子递到他手中,才道:“古塔卡会将每日的菜从铁链送过来,亲亲只管吃,不必担心下一顿。”
饭菜经过适才的上下颠簸和耽搁,早已经凉了。
端木回春胡乱扒了两口,便停下筷子。
他停下,姬妙花也跟着停下。他站起身道:“亲亲收拾桌子,我去泡茶。”
论茶道,端木回春虽然不如花淮秀和顾射这般精通,但当年他游历各地,也曾四处品茗赏鉴,因此听到姬妙花要沏茶,心里头还是藏着几分期待的。
姬妙花先摆上炉子,再放上水壶,最后拿出一个纸包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端木回春:“……”若他没有看错,那纸包里的分明是——
晒干的菊花。
第54章 革面敛手(八)
姬妙花道:“这是我师父最爱惜之物,他临行嘱咐我好好照料。我思来忖去,唯有将它们晒成干,才可保证它们不腐不烂,不凋不谢。”
端木回春垂眸看着纸包里果然不腐不烂不凋不谢的菊花,淡然道:“自然如此,峰主应当为他们立个墓碑,放个牌位,早晚香烛供奉才是,为何拿出来?”
姬妙花道:“我不这样做,亲亲又怎么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胜过菊花呢?”
“……峰主抬举了。”
姬妙花取过炉子生火,然后将壶递给他,“亲亲去打点水来吧。”
端木回春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接过壶,起身走到竹楼外。
蓄水池是后天开凿出来的,底部坑坑洼洼,凹凸不齐,池水却十分清澈。他将手伸入水中,被冻得一个激灵。
“这是雨水和雪水积攒起来的。”姬妙花趴在竹楼的栏杆处,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竹楼在绝影峰峰顶与山腰之间,云海缭绕在头顶,看似举手可得,其实尚有一段距离。端木回春暗暗惊叹,真是不看不知,一看方晓得山道之长,竟有百余丈,绕着山峰蜿蜒而下,如两人合抱粗的蛇。遥想当年姬妙花的师父以一人之力开辟这样一番天地,是何等地耗费心力,又何等地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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