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天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我没有干涉。每回都是这种小动作,他们改变不了什么。”
陶清风心想,这种笃信从哪里来呢,他忍不住问:“您就一定确定夏星痕能扛得住?万一他受不了,按照倪廷的吩咐去演旧剧本呢?”
田中天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看着陶清风。陶清风用“逻辑”的方法快速梳理了一下,脑内电光火石般醒悟过来,有些难以置信道:“那样一来……他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禀赋’——或者说,被您挑中的‘资格’?”
如果夏星痕不再坚持“把剧本当真”(完整的人生当然是不能改动的)。如果夏星痕扛不住了,就证明他不再以“体验派”的方法入戏。对于编剧协会委员大佬们来说,也就失去了用处。只有那个一直杠的,野兽般直觉,入戏为真的夏星痕,才是他们需要的人选。
陶清风禁不住背后阵阵冷汗。他也明白了倪廷和朱华国的态度。
所以倪廷会有意无意地给夏星痕拉仇恨,他是个被剥夺了“导权”的少壮派。搞不好导演圈早有心照不宣对夏星痕的黑名单。或是出于一种“挑战”的心态,一边折腾他,一边用旧剧本去试图塑造自己的权威。
而朱华国应该是看中了“方征”这个比男一号出彩得多的人设,却眼睁睁看着剧本为了对方而改,塞给自己一个这些年固化形象的“正气导师”的形象,毫无新意,毫无突破,只能是云向磊的陪衬。而嫉妒不平。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朱华国用旧剧本去杠夏星痕,倪廷则听之任之。在没有朱华国戏份时,倪廷就找陶清风当枪,若有似无地给夏星痕拉仇恨,并且引发对方各种负面情绪。
陶清风忍不住道:“就算夏星痕扛得下来。导演和演员放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在别的事情上面,夏星痕疲于应付这些事,拍剧本来就很累了。而且这剧质量被这么搞……”
一天到晚把精力花费在争斗的漩涡泥沼中,哪里有什么精力来拍好戏呢?
田中天看着陶清风,叹道:“你还是年轻。”却不再多解释了。
陶清风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他其实是懂得田中天的未竟之言的:在这些事件中,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要践行的意志:编剧协会的意志是完全还原的呈现剧本;导演的意志是磋磨夏星痕来跨越压在心里的黑名单;演员的意志是想争取一个角色的突破;那些意志是如此强烈,凌驾在这部剧之上……
陶清风重重叹了口气:“观众会怎么想呢?”
田中天又摇了摇头,重复了上一句话:“你还是年轻。只要夏星痕扛得动,那些都是浮云。他要是扛不动,就没有云向磊。而这种力量,只能来自内心。有没有倪廷作妖,根本无足轻重。”
陶清风又明白了田中天的潜台词:只要夏星痕一直“当真”到底。主角是一部剧的魂,他立起来了,这部剧就立起来了。这部剧作的大制作和背后各种保驾护航,大概会在央视的黄金档,不愁播放量。剧情政治正确,剧本功底在那里,故事完整流畅。不愁口碑。在收视群体眼里,这依然会是一部非常精彩的民国剧。
“可是万一他真的扛不住了……这部剧的损失……”
田中天笑了笑:“两个亿而已。到时候就拆了倪廷,重新找组。少壮派导演千千万万,这回运气不好遇到了倪廷这种小鬼,重新找总能遇到听话的。”
陶清风凝视着田中天:“投资人和制片人会同意吗?他们的诉求又是什么呢?”
田中天挑眉:“如果你查过资料,就会知道……”
“投资人和制片人是同一人。”陶清风道,“以前也给夏星痕开过片子。”
田中天点头道:“那不就解决了。那位是一定会同意的。毕竟她追夏星痕追十年了……几个亿罢了。”
陶清风再次验证了一件事:现代的女子,真的都不可小觑。可是为什么制片人也没有制止倪廷等人的小动作?如果她爱重夏星痕,怎么会舍得……还是说,只是一种随心所欲捧高踩低,冷眼施恩的扭曲心态?
陶清风静静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茶,知道了这么多内情后,他需要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陶清风的上一部剧《乾侠东君魔女》就没有导演,也拍完了。这部《东归西渡》的男主角也是个不需要“导”的。陶清风隐约觉得,自己接触到的这两个剧组,都是对“导演权”的各种消解。
“皇权和相权……”陶清风低头看着那篇论文的标题。
“如果皇帝足够能干,为什么要宰相?”田中天很通俗地说,“如果演员能自己把剧本所有呈现得非常完美,为什么要导演?陶清风,我打听过你的事情。那部三流网剧你不靠导演,凭借自己做了下来。你有没有勇气和魄力,去做下一个夏星痕?虽然你不是‘体验派’,但如果你足够坚韧和努力,能坚持。我们也可以给你写最好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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