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几日,方才擀出一根长长的不曾断的面来。沈老夫人的生辰也就到了。
将煮开的鲜菌汤装好,又将鲜笋切丝淋上浇头,沈清轩装在食盒里打发人送下山,嘱咐长寿面须得入了府再煮,浇上菌汤即可。
小厮领命,担了食盒及一筐山野鲜货,下山去了。
沈清轩送他到门口,望着小厮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身旁婢女见他那样,心中颇为凄凉,站了一会,低声道:“少爷既想念老夫人,何不下山亲自送去?老夫人见了少爷,也欢喜些。”
沈清轩回了神,听了这话脸上也并无表情,微摇了摇头,做了手势叫她推着自己回房。
那小厮担了食盒等物快步下山,日头刚刚偏落就赶到了沈府。沈母闻讯前来,见那盒中汤食顿时流下泪,忙取出手帕拭泪,自言自语道:“我儿孝顺。”
小厮伶俐,弓着腰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道:“这面是少爷亲手擀的,遣小人送来,临行时嘱咐须进了家再煮,夫人可要现在进食?”
沈母颔首,进了厨房,看着厨娘烧沸了水,将那根长长的面条入了锅,待捞出来时放入碗里,浇上恰好温热的菌汤,烫热的面条经温汤一淋,恰好入口。不凉不烫。
食了面,沈老夫人唤来那小厮打了赏,交代道:“你且回去转告轩儿,娘亲知道他的心思。往年他返家一回,我哭一回,他心中本来就苦,见我如此,更添难过。如今他不下山,我自是不怪他。且让他在山上好好静养,做娘的不求他行商入仕,但求安安稳稳。”说到此合手道了声佛祖庇佑,洒泪离去了。
小厮得了不少赏银,揣进怀中,回到山上将沈母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沈清轩。又得了赏,方才欢欢喜喜的退去。
山中日子过得极慢,且又是夏季。昼长夜短。
沈清轩也觉得日子过的慢极了,白天坐在树下,浑浑噩噩许久,再睁开眼,依旧是郎朗日头。
也不知这光阴是怎么蹉跎过去的,这一日他推开窗,鼻尖忽而嗅得桂花飘香,却又一惊。已经是八月了么?
八月中秋,正是菊黄、蟹肥、桂花香。
沈清轩来了兴致,叫人清水洗院,细沙铺地,待得夜间凉爽,招来众小厮婢女,厨娘老仆,摆开三四桌酒席,煮得几十只大肥蟹摆在中间,又烫了热酒,叫众人赏月吃喝。
这山院中仆人原就不是府中管束来的,性子颇野,得了主人允许又见主家兴致难得高昂,当下就吃谈起来。
沈清轩与几个贴身小厮坐在一席,听他们说的笑话也展露笑意。小厮们见主子开怀,也跟着高兴,当下笑话顽话一个跟着一个说出来,有些甚是粗野,沈清轩也笑的失态,笑完了赏他酒吃。
三杯黄汤下肚,小厮甚是得意,顽笑话也没了约束,一时天南海北的胡侃,越说越荒诞不经,后也不知怎的,扯出了神神鬼鬼来,说那刑天如何如何,伏羲又是如何如何,更有花鬼狐仙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就更不提他们最喜爱谈论的那落魄书生和有情有义的妖怪鬼仙,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了。此类故事,一小厮开了个头,其余人就往下叙,一个比一个悱恻,一个比一个缠绵。
院中一时热闹无比。
这夜闹至三更,院中诸人醉态尽显,沈清轩心中高兴,也多吃了几杯,有些昏沉。贴身伺候他的婢女还清醒,送他回屋歇息,沈清轩躺在床上,又遣她去院中与众人继续吃酒,自己一人休息。
婢女掩门离去,沈清轩才觉酒力上头,颇是难受,也恢复了些清明。闻得屋外的热闹声丝丝缕缕般从窗棂门缝处溜进来,似近又远,如真似幻,顿感些许凄凉。
不由得想起伊墨,自忖也不知他现在何处,忙些什么,是否已寻到蛇蜕,中秋时有没有喝上酒……可曾念起自己,烛下笔墨清谈的时光……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一道清脆女声,娇娇弱弱的在耳旁唤了一声:“公子。”
沈清轩猛地睁开眼,周围并无一人。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顿了一下,突然掀开床帷。
只见不远处,亭亭站着一红衣女子,云髻高耸,面色酡红,眉目如画,说不出的娇艳如花。
正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沈清轩愣愣看了她半晌工夫,只看的女子粉腮更红,风情绮丽。
以为自己在梦中,沈清轩忙伸手在身上拧了一把,却是极痛。
顿时醒悟过来,这女子非仙即妖。心中警惕。
那女子莲步轻移,走到他床边来,低头羞涩道:“如公子所思,奴家正是这山中花魅,多年承公子恩德,悉心浇灌,修得人形。适才院中公子饮醉,往奴家身上倾了杯酒,公子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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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