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宴笑笑,把人揽进怀里。
苏白生不轻不生地挣了一下,又从了。
如今县衙由王心和主事,名义上虽然还是代理县令,但离转正的日子也不远了。
王心和不是个忘本的人,他收到江池宴的帖子后不仅没端架子,甚至还让大山代话说他会回村子,不用江池宴再专门跑一趟。
结果,转天王心和就带着礼物到了枣儿沟。
江逸还挺不好意思的,自然是好茶好水招待着。
双方寒暄一番,这才坐下来谈正事。
江逸把于家寨的情况跟王心和说了一遍,当然也没落掉这半年来自家和他们的往来,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他们的人品。
王心和耐心地听他说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江小秀才,不瞒你说,于家寨在北边的山上占了二十余年,多多少少也跟咱们打过交道,的确如你所说,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说句托大的话,若是一个两个哪怕三五个人,倒(dǎo)个户添个籍的并非难事,可这于家寨上下少说也有百十来人,其中有些还在衙门里有案底……以前是上边没人查,他们才得以安稳度日,如今让他们自己撞上去……这事情难办啊!”
王心和看看江逸,又看看江池宴,试探性地问道:“江小秀才,敢问一句,你如今这般为他们筹谋,可曾知会他们一二?”
王心和嘴上说得客气,实际的意思却十分明白——你这么费心巴力地想给人家弄户籍,人家自己愿意吗?
这也正是江池宴担心的地方。当时他之所以并没有刻意提醒,就是想让江逸亲自经历、慢慢明白。
江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跟他们说,我想着先打听好了,有门儿的话再跟他们提,不然倒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王心和看看江池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倒是个好孩子。”
江池宴带着些歉意地拱拱手,“孩子少思虑,也是我管教不周,劳你跑这一趟。”
王心和摇摇头,沉吟片刻,说道:“江小秀才,若是你真想办成这事儿,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就看你肯不肯。”
江逸原本以为没戏了,正沮丧呢,王心和这么一说,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什么主意?劳烦您提点提点呗!”
王心和笑笑,说:“于家寨的人虽办不了正经户籍,但是若按流民处置倒是方便得多。”
江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王心和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开春以来接连的水旱灾害让朝廷负担不小,这不刚下来一项新政策——若有大户肯接纳流民为家奴,地方上可以划分一些荒地给他们,任凭开垦,三年之内无需纳税。”
“家奴?”江逸有些吃惊,想了想,说道,“若是权宜我倒没什么肯不肯的,只怕于家寨的人不愿意吧?好好地怎么就做了人家的……奴才……”这样的词汇哪怕只是说一下,江逸都不愿说出口。
王心和对于江逸的态度着实吃惊,“他们怎么会不愿意?总好过无户无籍流离失所的好。我倒是担心贵府不愿意增添这么大的负担,到底不是个小数目啊!”
江逸耸耸肩,“我没什么不愿意啊,他们有手有脚也不会白吃饭……”
江逸看向江池宴和苏白生,问道:“爹,小爹,你们同意不?”
江池宴和苏白生对视一眼,十分民主地说:“就像你小爹说的,如今你既成了家,又立了业,也算是大人了。这些事情自己作主便好,我们没什么意见。”
江逸高兴地点点头,对王心和行了一礼,说:“多谢王县丞提点,回头我就上山去跟他们说,若真能谈下来,到时候还要劳烦您上下打点。”
王心和笑着摆摆手,“说不着这个,若有用得上的尽管来县衙找我。我这个县丞还不是受了江老的提携?如今能尽些绵薄之力,也叫我心安些。”
江逸嘴甜地说道:“您过谦了,我爹都跟我说了,您能当上县丞是因为为人正派会做事,这才得了贺知州的提拔,可不是靠着人情关系来的!”
王心和听了这话,不由地愣了一瞬,随即就笑了——要不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江小秀才人虽简单直白了些,可这长处也是一等一的,不然也打不下这样的家业。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辱乃父吧!
江池宴展颜一笑,怎么看都透着股自豪之态。
在江家人的挽留下,王心和用了午饭才回去。
把客人送走后,江逸迫不及待地就拉着苏云起上山了。
江池宴虽然嘴上说不管,心里却难免担忧,“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杀杀性子才好?”
苏白生倒是十分坦然地说:“看着吧,这件事他既然敢揽下来,就一定有自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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