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 季榆却也对露宿野外的事情毫无兴趣——人总是在保证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之后, 才能有那个心思,去琢磨那些与之无关的矫情东西不是?
带着些许凉意的风从窗扉间探入,季榆皱了皱鼻子,往韩洛时的怀里凑了凑。
边上多躺着一个人,在这种时候就是有这种好处。
似是被季榆的反应给逗乐了,韩洛时忍不住轻笑出声,低下头在怀里的人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这个人无意识间做出的一些小动作,总是能够那样恰到好处地勾动着他的内心。
“准备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次突袭?”抱着季榆躺了一会儿, 见对方没有要继续睡的意思, 韩洛时想了想, 突然开口问道。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季榆不由地愣了愣,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来:“你都知道了?”
与韩洛时想见之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人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任何战争方面的问题——并非是由于对方那非人类的身份, 只是单纯的因为季榆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也不关心罢了。
更何况,一个对军事压根没有一点了解的人,本来也就不可能得到什么太过机密的情报,跟别说像韩洛时口中所提到的,这种明显需要在事前进行掩藏的“奇袭了”。
——除非这次行动的计划中,包含他在内。
而若是需要季榆这个非战斗人员去往前线,显然就只有那从根源上结束这场持续了太过长久的战争这一件事了。
想到之前自己和韩瑞羽在湖边提到的事情,季榆扬起嘴角,垂眼遮住了其中思索的神色。
“嗯,”轻声应了一声,韩洛时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人,“很惊讶吗?”
“……也不算吧,”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季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并不止他和韩瑞羽两个人。”
即便那两个人不可能傻到将这种事到处宣扬,但所谓的秘密这回事,一旦告诉了第三个人,就不再可能隐瞒下去了。
大概这会儿,上头的那些家伙,正在商议着接下来该怎样才能利用眼下的条件,给那些对此一无所知的人造人,给予必杀的一击呢。
当然,如果好巧不巧的,当时待在他们边上的,是另一边派来的奸细什么的,情况可能就会不一样了——随手抓了两个恰巧出现在那里的人,季榆可没有那个心思和时间,去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给调查清楚。
不过,既然就连韩瑞羽都没有在意那会儿在场的两个人,那么季榆当然不会浪费那个精力去理会这些东西。
于他而言,这场战争的胜者是哪一方,实际上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是——总归都是会随着这个世界,一起消失在虚空中的存在。
可哪怕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自己必须坚持,必须去完成的事情吧?正如那些为了争取一些东西,而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的先人。他们之中有许多人,甚至都没有品尝到由他们自己带来的硕果。
过分安静的夜晚果然容易引起思绪的发散,季榆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了韩洛时的胸口。
耳边传来的心跳声是那样的沉稳而有力,以至于季榆甚至能够想象出它每跳动一下,那由此流淌向全身的血液。
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这并非一具人类的躯体啊。
想起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被自己拆开的人造人,几乎全部由机械组成的身体,季榆就不由地动了动手指,有种把边上的这个人拆了的冲动。
在原主陷入沉睡之前,人类的科技并没有发展到能够凭空创造一具与人类无二的躯体,但这么多年过去,这却成了太过轻易的事情。
骨骼,血液,皮肤,以及思维——在这一切都与人类相同的时候,这个由他们亲手创造的新物种与人类之间,究竟还有什么区别?承载思想的东西吗?
季榆想,这个问题,大概得花费上百年上千年 ,才会有人给出回答。
“怎么了?”注意到季榆的样子,韩洛时放晴了声音,“困了吗?”
“不是,”因为某个人总在夜里出现,季榆倒是有些习惯在夜里醒一阵子了,反正他需要做的事情不多,真要是什么时候想睡了,直接躺下就行,根本不会碰上什么睡眠不足的情况,“我只是在想……”他睁开眼睛,对上了低头看着自己的人的视线,“所谓的‘人’——究竟是什么?”
大抵是没有料到季榆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韩洛时怔了怔,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构成一个‘人’的,究竟是什么?”好在季榆似乎也并没有要听韩洛时的意见的意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记忆吗?那如果有什么手段,能够将他的记忆复制到另一个人的脑中——另一个人就成为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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