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山洞之中棺盖一合,人兮再无归日。
可清洛道长之死绝非意外。
又一次看到那观里请来的仵作们异口同声说着什么“道长正是因为伤势不治而死”,云濯却比这一路以来的任何时刻都要笃定这一想法。
在触及了归离潭旧案真相边缘的节骨眼儿上遭此一劫,除了那背后真凶走投无路杀人灭口,几乎再没有其他可能。
“你要做什么!”
然而显然这么想的也根本不止他一人。只闻一声低呼,回忆之境又转到了清洛死后的第二年,那方置着冰棺的静谧山洞之间,二人一前一后而立。
丹朱仍一袭大红朱裙,只是色泽虽艳丽,观之却早无半分暖意,琉璃铃仍缀于腕间,声声之响平添几分凄凉。
她涂了口脂的朱唇被贝齿咬出道白印,一隔多年,眉宇之间少女时的天真娇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陡寒的执念恨意。
而身后拦着她的黑衣男子,正是鬼王墨曜。
墨曜摇了摇头道:“他已死了快两年了,让他安心去了不好么!”
“不好!”
丹朱摇着头,失了态般的一声尖叫,眼底噙着泪水。
她低声道:“洛哥死了两年!这两年,我总是梦到那年的天山,他让我走,我便走了……谁知,这一走,竟成了永别。”
语至此处,丹朱又狠狠抽了一口气,压抑着哭腔哽咽道:“我好悔,为何当时没有跟着他。我分明,分明隐隐猜到了一些的!”
“人死不能复生。”
墨曜闭上了眼,又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可我至少,至少要查出是谁害他!”
丹朱忽然攥紧了拳头,纤细的五指捏得泛出白色。
她转过身来望着墨曜,摇头道:“你,你难道就不想……”
“……我何尝不想。”
墨曜毫无犹豫地一抬眼,可终究又想到什么般的一声长叹,道:“然此地到底是他安息之所,我们这是盗尸。”
“盗尸又如何?”
丹朱一扬纱袖,涂了丹蔻的五指间,片片赤枫应召而出,霎时将那冰棺紧紧缠绕住。
她闭了泪痕已干涸在旁的眼,下了决心般的一字一顿道:“倘若无定观那些道士查不出他的死因,我便替他们查!洛哥之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被揭过去!”
“唉,罢了……”
洞口立着的墨曜叹了口气。
而待灵力散去之时,那冰棺中除过一片如血如泣的赤枫,再空无一物。
“所以,这盗尸之人果真是墨曜和丹朱!”
一路以来最大的疑惑乍然被解开,云濯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他叹道:“可我本以为,他们二人是有什么隐瞒真相之恶意。然现在一看,这盗尸之举,倒也不能算是无缘无故啊。”
“挚爱死得不明不白,搁谁都受不了,不查个水落石出,别说对不起已逝之人,自己心里那道坎儿都过不去吧。”
司徒凛摇了摇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云濯不假思索调侃道:“嘿,瞧这话说得,倒像你也有过这等经历似的?”
“你可以当我有。”司徒凛眯着眼睛,也未作否定。
“哈?”
云濯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却说的是谁?
离兄?亦或另有他人?
“咳,说回正事。”
眼见着话题要跑,司徒凛一挥扇子引回了云濯的注意,又忖道:“这两人,怕是同段道长与我们一样,也只是想查出清洛道长之死,乃至那年归离潭之事的真相。”
“嗯。”
云濯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又眼露疑色,道:“可调查归调查,他们又为何要屠那望泉镇?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墨曜那壳子要用生血养着?”
司徒凛道:“可能如此,也可能不止如此。”
“何意?”云濯疑惑顿生。
“你别忘了,这墨曜会锁魂诀。”
司徒凛用扇骨托着下巴,又分析道:“若有几十个枉死之人的生血为祭,其鬼道修炼必大为进益……赶着怨气最重时施法,说不定以他那锁魂诀锁住的魂之记忆,还真能比我这鬼瞳好用些。”
云濯若有所思:“这样么?”
二人话音未落之时,那幻境中的最后一幕已陡然显现。
“你这法子真的行?”
高山之上的玄黑大殿里,稀稀拉拉点起几根白烛,昏黄的光点在一片漆黑中影影绰绰,让人陡生寒意。
乌青的石床之上,静卧着被白布覆住的清洛之尸,而旁边的丹朱望着墨曜,担忧道:“以几十人的生血与怨气助你施法,去窥探洛哥的回忆,若怨气失控,谁也不知将会是何结果。你可是想好了?”
“行与不行,到底只剩这一个法子了。”
墨曜摇了摇头,攥紧的拳头在石床上一震,道:“就算不冒险一试,那望泉镇里的几十口人也没得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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