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锡兵皱了一下眉头,走到僻静处打了个电话,然后招呼林奇:“走,我们去病房看看。”
刘元所在的病区依然平静而热闹,医生护士忙个不停,病人家属也来来往往。在群体面前,个体总是显得无比渺小。起码在这里,周锡兵没有发现任何因为少年刘元生命垂危而惊惶到打乱了自己工作生活节奏的人。
周锡兵朝问诊台的护士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在护士的带领下进了刘元所在的房间。因为他的病情不太稳定而且情况有点儿特殊,病区给他安排的是一间双人病房。虽说是双人间,但因为隔壁床的病人经常请假回家,实际上是单间的待遇。
护士抱怨了一句:“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上查房的时候,各项体征都平稳下来了。刚才一下子就突然不行了。”
周锡兵观察着病房的环境,询问了一句护士:“之前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探望他?”
护士摇摇头,老实回答道:“不知道。你看看我们外头,走廊上都堆满了加床。又是病人又是家属,这么多人,谁留意病房里头的进进出出啊。”
周锡兵的目光落在了床脚边的垃圾桶上,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没有动手翻动,但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垃圾袋中闪烁着一点儿银白的光。里面的东西在医院极为常见,是针头。
缉毒大队的警察来了,周锡兵简单说了一下刘元的情况,示意对方看垃圾桶中的针头。这东西,必须要有人拿给刘元用才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今天在我们撞上刘元去ICU抢救的途中,我们还差点儿抓到了一个吸毒的男人。他应该是在楼下厕所中偷偷吸毒的,身上的味儿不对。我们一追,他就死命朝前头跑,刚好让刘元的抢救床给挡了一下,我们就没追上。我跟你们去做个嫌犯人脸拼图吧。不过他戴了帽子口罩,我只能大致估摸出脸型。”
周锡兵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特意提一下那个落荒而逃的疑似吸毒男。也许是刑警刻在骨子里头的本能,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环节。这个叫刘元的少年的确是瘾君子,小小年纪便沉湎毒海甚深。但纵使如此,他也是公民,享受生命健康权。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肆意夺取他的生命。
原本提前结束体检是一件赚了的美事,可是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无论是周锡兵还是林奇,两人脸上都没有一点儿松快的神色。刘元死了,医生抢救了两个小时以后,正式宣布了他的死讯。他的母亲当时就在ICU门口瘫软了,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医务人员不得不对她进行紧急抢救。
周锡兵记得林奇在他耳边念叨过的刘元的情况,开过年来才满十六岁的少年,鲜活的一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缉毒大队的同事追问过刘母关于毒品的来源。刘母情绪激动地否认了是自己提供给儿子的。刘元住院以后是发过几次毒瘾,最初三天几乎一天都要发作好几回,后头却渐渐少了,最近的一个礼拜都没有再发作过了。就连医生都讲,说不定这一次刘元就能将毒瘾给戒掉了。
刘母哭喊着:“我这些天做梦都想他戒掉了,我怎么会害我自己的儿子呢。”
警察对刘母的话持保留态度。他们见过太多主动给孩子找毒品送到医院的父母了,因为他们舍不得看儿子遭罪。可如果不是刘母为儿子找来毒品的话,那么东西从何而来?提供毒品给刘元的人是单纯的毒友或者供货者,还是另有隐情?
即使案子不由自己接手调查,周锡兵依然难以将这件事彻底丢下。口吐白沫的少年,备受打击晕厥过去的母亲,身陷囹圄的父亲,这就是个彻底被毒品摧毁掉的家庭。他想到了几年前自己看过的一篇深度报道,毒品已经以全方位的姿态侵蚀入普通人的生活,毒品距离大众并不遥远。而他们作为警务人员,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将二者之间的堤坝铸建得更高更牢固一些。
低沉的情绪笼罩了周锡兵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傍晚下班去王汀单位接她时,他临出车门前,不得不伸手狠狠搓了搓脸,才勉强露出个笑容来,过去帮王汀拎单位发的年货:一袋米、一桶油,外加食堂自制的一条咸鱼、一袋子鱼丸、一袋子肉丸。
王汀跟周锡兵开玩笑,压低了声音道:“哎,我们单位的人都说食堂太不会做东西了。发什么咸鱼啊,一个个已经够咸鱼的了。”
周锡兵勉强扯了扯嘴角,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嗯,他们嫌弃的话,都给你好了,我不嫌弃。”
王汀笑着系上了安全带,点头应和:“就是,有的发总比没有的好。”她话音一落,就察觉到了周锡兵情绪不佳,禁不住问了一声,“怎么了?体检有问题?别担心,我给你再找人复查一下,有的时候存在误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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