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王汀带着周锡兵去妈妈帮他准备的客房时,她都眉眼弯弯。周锡兵伸手抱住了她,言笑晏晏:“来,抱一个,我的大宝贝。”
也许是因为王函年纪小又有些没肝没肺的,周锡兵总觉得王家父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小女儿身上。相形之下,王汀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父母除了问了她两句工作上的事情外,就半个字的话题都没落到她身上。
周锡兵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杨绛女士一直到丈夫过身后好些年,写散文集子时还为丈夫年轻时被家里头忽视而愤愤不平。因为爱,所以认定了这个人值得更好的对待。
她哭笑不得地拖着从背后环抱着她的周锡兵,走到床边,给他拢好被窝,解释道:“在我们家,某种意义上,我跟父母是平等的,我充当了王函半个家长的职责。不是我爸妈对我冷淡,只是他们也不知道该关心我什么。”
周锡兵亲着她的耳垂,小声道:“你太独立太能干了,所以你爸妈不知道该怎么在你面前当家长?”
家长的职责是引导教育,但如果孩子太懂事太聪明了,家长就没有了被需要感。王汀笑着想躲开周锡兵使坏的嘴唇,却被人扣在怀里脱不了身。周锡兵搂着她不撒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嗯,我不嫌你懂事。”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是父母有心偏袒,但父母会有意无意地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年纪更小更需要照顾的孩子身上却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王汀靠在周锡兵肩膀上,轻声道:“嗯,王函出生的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我总不能跟小婴儿争宠吧。”
懂事一些独立一些,尽可能不要让父母费心。可是人的感情就是在付出中积累起来的,不然怎么会有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这种说法呢。等到父母好不容易将小的也拉扯大些了,才惊讶地发现大的已经习惯了独立,独立到可以自己独自应对所有的事情。他们想要再伸手,已经找不到位置了。
王汀笑了起来:“其实原本应该可以有机会的。不过那时候我爸生意失败了。因为债务问题,我爸妈不得不出国打工去了。我跟妹妹留在国内,自然我得当家长了。所以在为人子女这一项上,我经验不足。”
周锡兵亲着她的脸,诱导着她说下去:“后来呢?”
“后来——”王汀像是怔忪了片刻,才缓缓开了口,“后来王函被人绑架了,救回来的时候人跟傻了都没的差了。我说王函非常聪明真不是滤镜效应。她小学的时候数学竞赛获过好几次奖,真的是那种天才级别的孩子。到现在,她的小学老师都还对她惋惜不已,觉得她应该是拿奥赛奖牌的料子。但是那次绑架彻底毁了她,她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足足有一年多的时间不敢跟任何人接触。”
这也是王汀最后悔的一件事。当时父母原本是要带她们姐妹一块儿去国外的,但是她上高三要高考了,王函又特别信任自己这个姐姐,认为有姐姐陪伴什么都没关系。
“当时我们家的大房子为了还债已经卖掉了,我们住在老房子里头。但仍然有人陆续摸上门去讨债。我们从来不敢给任何人开门,王函也很乖,但那次我出门的时候钥匙忘带了,她以为敲门的人是我。”
王汀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个性倔强,总觉得自己能够搞定所有事情,太过于自负,结果却是害了我妹妹。王函花了大约两年多的时间才逐步从心理创伤中走出来。从那以后,她身上的灵气也被这件事耗光了。她很难集中注意力在学习上,因为看书的时间长一些,她就会头疼恐慌。”
周锡兵亲吻着她的眼睛,小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过错,别怪自己。你太容易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她的眼角沁出了泪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周锡兵说这些。这些事情即使在她第一次谈恋爱时,都没有跟邱阳提起过。事实上,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被绑架,尤其被绑架的对象是女性,即使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外界也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受害者。这就是悲哀的地方,肯定是受害人做错了什么,所以灾难才会降临。被欺负被加害,也是活该,谁让你不够强大。
可是周锡兵不一样,他会懂这其中的痛苦与折磨。
周锡兵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凶手被抓到了吧。”
王汀点了点头:“嗯,警察找了半个月才将函函给救出来。凶手当时就被逮到了,可笑吧,他还算是我爸的一个朋友。那时候还一心想让我妹妹认他当干爸。王八蛋!”
周锡兵亲了下她的眼睛,安慰道:“哭出来就没事了。你也说你性格上的一大弱点就是太爱扛事。放松一点,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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